“我也好饿，可不可以给我十块钱……十块钱就行。”
有人在他身边说，但这个雄浑暗哑的嗓音听起来根本不是陈浩宇那种明亮磁性的少年音。
“不，我很穷，我没钱。”林睿以非常简洁朴实的语言表达了他的想法。
他现在兜里总共只有二十五元钱。
陈浩宇这个家伙习惯出门不带一分钱的，从他们出门上火车到现在，几乎所有的消费都是林睿在埋单——虽然也只有几包真空包装的豆腐干、两根火腿肠、两桶泡面、一袋瓜子和两根盐焗鸡腿而已，但再加上打的来机场的费用，也把他兜里从家里带出来的两张老人头几乎用光了。
不知道飞机什么时候来，机场商店的消费这么昂贵，如果飞机再晚点来，估计他兜里的钱也之后买两桶泡面和两瓶水了。
“我不是乞丐，我有五块钱可以买一瓶水，给我十块钱买杯泡面，不然我会饿死的。”对方也非常简洁。
林睿在心中腹诽一句“如果我给你我就会饿死了”，这才注意到那是一个高大壮实的年轻人。看那张隐藏在络腮胡子里的面孔倒也算得上英俊，但是那像是抹了两坨胭脂在脸上的高原红似乎无时不刻的在向人宣告这“我是来自西藏的”。这个年轻人有一双闪闪发亮的眸子，烛火般闪亮的双眼太过明亮以至于让人看了不由有些不安。那身脏兮兮的暗绿色花格衬衫和拖沓的花边宽脚牛仔裤看起来至少有一个星期没有换洗了，再配上他那犀利哥似地夸张的头发，似乎比他说“我不是乞丐”更有说服力。
“扎西顿珠，二十四岁，藏族人。昨天去书店看书的时候不小心将钱包丢了，不然我可以给你看我钱包里的身份证。”
那一脸络腮胡子的年轻人挠挠头，态度很是自然大方，似乎一副“如果你不给我钱，你就是看不起我侮辱我歧视少数民族人民的样子”。
林睿心想，你有一张西藏的不能再西藏的脸，不用特意介绍你是藏族人的，没人会把你傣族人的。一面想，一面伸手放进裤兜准备掏出十块钱给这个气场无比强势的人——没办法，他就是这样一个弱气场而没有存在感的人啊，没办法拒绝任何看上去理直气壮的要求。
“不过，我可以给你看看我的学生证。”
扎西顿珠误以为林睿双手插裤兜的样子是不信任，低头从背后的挎包里翻出一个黑色的小本本。
精致考究、奢华而低调的鳄鱼皮材质封皮上烙印着水与火的图案，火生水上，熠熠生辉。
林睿像是就别家乡的老华侨见到来自祖国的乡亲那样激动，一个箭步窜上去握着扎西顿珠的手，声音颤抖地说：
“哥们，你也是在等飞机吗？”
扎西顿珠明显有些不适应林睿突然的热情，有些尴尬的顿在那里，说：“呃……在机场，不等飞机难道能火箭？”
陈浩宇摇摇头，走上前去拍拍林睿的肩膀，说着“哥们你太激动了”。然后左手扬起两本同样墨黑色的皮套小本，对扎西顿珠伸出右手说：
“我们是新生。学长你好。”
“是新生就好，看来我们可以吃大餐了。”扎西顿珠在听说这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是新生之后，原本就很闪亮的眼睛瞬间更亮了，连带着他那像吐了西红柿酱一般的双颊上都泛起油光来。
“把你们哪位的学生证借我用一下？”
林睿递上自己的学生证。
扎西顿珠看也不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然后眯着眼，仔细的在最后一页寻找到一丝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掘的浅红色虚线，然后挑起小拇指，用并不锋利的小指指甲沿着虚言轻轻撕划。
“嘶啦”一声轻响，学生证最后一页的封皮里竟然滑落出一张比普通信用卡要薄上三分之一的磁卡来。这张磁卡是深蓝色的，上面用银色绘着波澜壮阔的大海和冉冉升起的火焰，右下角有三个金色的略微凸起的印痕，那是林睿的名字。
“学生证竟然有夹层？”陈浩宇和林睿齐齐轻呼。
“这没什么。”扎西顿珠摇摇头，指着林睿说“学弟啊，其实这才是你真正的学生证。这张磁卡包括了你的身份认证、术力等级校验系统和个人信用卡资料。那什么黑皮子小本是纯粹的鸡肋啊鸡肋。”
“信用卡？”
“嗯，直接从瑞士银行划账、以英镑为结算单位的信用卡。一般来讲，这种事情应该是导师在新生学前授课辅导上告知你们的，不过现在你没钱、我没钱……”扎西顿珠转身指着陈浩宇，“他一看就是不带钱的。没办法，只能借用你的信用卡消费了。”
“那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卡啊，学长？”陈浩宇反问一句。不知道为什么陈浩宇有些不喜欢扎西顿珠的咋咋呼呼，也许是因为他的衣服实在是太脏了。
“我的信用卡欠账36，000英镑了呀。”扎西顿珠耸耸肩，依然是那副理所当然、毫不在乎的摸样，他伸出晒得古铜色的胳膊拍拍林睿的手说，“喂！学弟，不介意请师兄吃一顿吧。”
“不介意不介意，大家一次吃吧，反正我们都饿了。”
林睿大方的笑笑。反正他一年有120，000英镑的奖学金，一顿饭也吃不穷他。
“那么，跟着我走吧。”扎西顿珠拿着林睿的卡，拍拍屁股转身就走。
“喂！你也不怕这脏鬼是骗子？”陈浩宇跟在林睿身后，偷偷附耳说。
林睿摊摊手没有回答，笑着跟了上去。
“这种卡太薄了，一般的银联ATM机无法识别，一般的商店也无法使用。不过也无所谓啦，反正我们通常也只在学校和与学校有合作的地方使用这种卡。”
扎西顿珠一面走一面介绍，中途还很不雅的揩了揩鼻子，抽了口气说，“不过我刚好知道附近有家咖啡馆可以刷这种卡。”
两人跟着扎西顿珠沿着机场拐了无数个转角，正在林睿惊叹看起来宽敞明亮的机场为什么会藏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暗道时，他们终于停在一家看起来十分低调而没有特色的咖啡馆前。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咖啡馆的门口竖了一小块上面辉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的小黑板，林睿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一间普通的保安房。
“三杯摩卡，三个牛角包，三份西冷牛扒，三份奶油粟米汤。”扎西顿珠打了个响指召唤服务员，转头对陈浩宇和林睿说，“不介意我替你们点餐吧？”
“不介意。反正这里你最熟悉。”
林睿这样说，陈浩宇默不吭声。
“那好！”扎西顿珠回头继续叫单，“三份牛扒都要八成熟，然后再来一碟鲜榨柠檬汁、一份鹅肝和一瓶八年藏红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