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林睿诚恳地说,声音有些瓮瓮地落寞,“他们吃饭我也吃饭,他们喝水我也喝水,他们喜欢女生我也喜欢女生。”
“你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和一群熟悉的人在一起,却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和他们就好象不认识,然后只剩下你一个人独自发呆?”
林睿掰着手指,低着头回答:“经常,一个人怔然发呆对我来说比吃饭穿衣还要习惯。”
“那你发呆的时候,别人在干什么?”
“我没想过。谁知道呢?”林睿抬起头望着天花板默默的说,“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干嘛,哪里还有心思去关心他们干什么?”
扎西顿珠却突然从上铺跳下来,冲到林睿面前,握着他的双肩一脸激动的晃呀晃,大喊说:
“兄弟,这就是孤独呀!这就是神族后裔命定的孤独呀。疏离,孤寂,无法融入的难过呀。”
林睿被他突然跳下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然后却出乎扎西顿珠意料的摇了摇头,说:
“如果这就是孤独,其实我觉得孤独也没什么,忍忍也就过去了。”
“难道你都不觉得难过,不觉得恐惧,不厌弃自己的郁郁寡欢、与众不同吗?”扎西顿珠睁大了眼睛,他不懂为什么这样一个甚至都不了解神之孤寂的家伙,在无人能懂自己的时候,竟然不会难过。
“孤独又怎样?不过是心情更差而已。都已经这样孤独了,难道还会在乎心情更差些么?”林睿摊摊手,轻轻自嘲的一笑,“你心情再差,还是没有人跟你说话啊。其实只要想办法让自己开心一点,就不会觉得孤独有什么了。”
“啊啊啊!”听到这里,扎西顿珠突然猛地一拍大腿,一副恨不得立马抱起林睿大笑转圈的样子,激动地大叫道:
“有救了有救了!”
陈浩宇和林睿看他一惊一乍的样子,四目相对,面面相觑,然后又齐齐望着疯子一样看着转圈跳跃的扎西顿珠。
“兄弟,你对孤独所理解的境界远远超出了当年刚入校的我呀!说你不是神族后裔都没道理呀!”
扎西顿珠大笑,“孤独,在中国文字里的解释是:孤是王者,独是独一无。独一无二的王者必需永远接受孤独,他不需要接受任何人的认同,更加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王者绝对可以在很平静的环境下独行。真正的孤独绝非是在自己心情压抑或失恋时出现的空虚和寂寞,它是一种状态,一种圆融的状态,真正的孤独是高贵的。孤独的神族都是思想者,当他孤独的时候思想是自由的,他面对的是真正的自己,不管他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他都能让自己安静,他都能自得其乐——这才是真正的神的孤独呀!”
“我们每个神之后裔骨子里都有命定的孤独,这是因为神族的超然于世而决定的。这种孤独让我们与众不同,也让我们不停的试图寻找同类并将我们深深地联系在一起。拥有命定的孤独,面对孤独时也拥有卓绝坚毅的心态,这才是优秀的神之血阶应有的传承呀!”
这番话讲林睿听得一愣一愣的。想不到自己居然孤独的活了这么多年而不自知,这种神族后裔命定的孤独竟然是一件这么神圣的事情,这让他觉得自己十七年来的孤单和凄凉都显得很高大很有种。
“这么说,你相信我是同类?”林睿有些不自信的问。没办法,他就是这样没有存在感呀。
“应该是,欢迎你加入我们,怪物!”
扎西顿珠左手抱着林睿,右手抱着陈浩宇,三人相视大笑。
“可我还是听不懂诸神之章啊,考试怎么办?”
“应该会过的吧。也许是因为旅途太劳累了,你一时间没能感受到神王的号召而已。又或许这是S级学生所特有的现象吧,毕竟学校已经二十年没有S级学员了,鬼知道S级新生是什么样的……别担心,闯到桥头自然直,赶明儿让白玉蟾那老头儿再对你念一次经,没准儿你就能有感应了呢。”扎西顿珠安慰他说。
陈浩宇也拍了拍林睿的背,一脸信任的模样:
“一定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你。野百合也有春天嘛,你倒霉了这么多年,不能就这么一直倒霉下去吧。”
扎西顿珠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爬上床,对下铺的两人说:
“安了安了,我先上下网,看看今天的校内BBS上有没有啥劲爆的消息,你们俩小鬼早点洗洗睡吧。”
正在这时,“嘭”的一声,有一团暗绿色的诡异火花从宿舍外的窗口炸开。
林睿和陈浩宇齐齐回过头去打量,没有见到任何异常。
陈浩宇正要转身打开宿舍门查看一下,已经爬上了床的扎西顿珠冲他背影嚷嚷道:
“等等!看看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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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学院实验室。
一头金褐色头发的外国老头佝偻着腰站在一张巨大而古朴的桌子前,桌子上买满了各种瓶瓶罐罐、钵盂砚盏等各种瓷器,瓷器中盛满了五颜六色的液体或固体。
老人带着一双鹿皮手套,不停的从各种容器中或抓或舀出不同的粉末或液体放到面前的容器中研磨,还时不时地低头看看身后木架上摆着的一本羊皮古卷,嘴里念念有词。
“不对不对,难道找错了?”
老头用手臂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搬了个半人高的折叠梯到实验室最右侧角落的阴影里,顺着梯子爬上去,翻阅实验室书橱里最上层的那些古卷档案。
那里已经太久没有人光顾了,以至于书卷上积满了灰尘,洋洋洒洒的灰尘呛得老头有些难受,蓝眼睛的老头一面嘟囔着要投诉实验室管理员一面翻出一本书,再次走到实验桌前。
“五朵曼珠沙华,半两朱砚沙,十滴金银花露……还有,还有一颗蜥蜴珠……”老头一面回头看书,一面喃喃有词地配对着药物。
“这么晚了还不睡,白教授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身着葛青色长袍的老者阴魂一样的从实验室外的某个角落冒了出来。
“是你呀,瑞之,吓了我一跳。”
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手一哆嗦,差点将手中捧着的朱砂洒落在桌子上,发现是熟悉的人之后,白玉蟾和悦地笑了笑,很好地掩饰了自己刚才的慌乱,“我在翻找一些资料,新学期备课要用的。”
那个穿着葛青色长袍的老者渐渐从阴暗处走了出来,高耸的鼻梁和微碧的头发昭示着他也不是一个纯种的中国人,倒像是个混了点西伯利亚血统的混血儿。他皱了皱眉,毫不留情的指出白玉蟾话中的破绽:
“白教授,下学期你带一年级新生的课程应该是‘流’派的神学理论基础,应该跟‘术’没有关系吧。”陈瑞之眼神锐利如鹰,直视白玉蟾的眼睛,“刚才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呢,白教授。我有多少年没见过你紧张的样子了,看来这次的事情有点大啊。”
白玉蟾正要说什么,陈瑞之的下一句话将他的借口堵了回去:
“再说了,就算是课程需要……彼岸花、朱砚沙这种高段术的卜祝之术他们也用不着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么晚出现在这里是和你的学生林睿有关吧,教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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