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天,愈发的寒冷,狂风夹着飞雪侵袭着沉默的土地,寂静,没有回响,而京都的皇城,却是另一番景象,大雪的天气也阻挡不了这里的热闹喧嚣,皇室宗亲王公大臣们冒雪而来,带着寒意,步伐一致,笑容格外的灿烂统一,整齐的步入宣室殿内,中央主位的龙椅之上,刘邦正襟而坐,大红的龙袍带着喜庆,群臣齐拜恭贺:“臣等恭贺陛下福寿绵长,千秋万代”。
“众卿平身吧!今夕寿辰恰逢先皇孝期,歌舞已罢,宴饮宜适可,众卿请入席吧”刘邦面有喜色又镇静,看不出丝毫波澜起伏。
“谢陛下”。
帝王寿辰,按大汉礼制,午膳要与群臣进之,晚间各皇子公主入宫中陪伴君侧恭贺君父寿辰。
“来,嫣儿,到皇祖父这来”刘邦微笑着,眼角的皱纹可以清晰的看见,自韩信等一批故友逝后,不知不觉间,刘邦已是满头华发,每每想起往事都不免感伤,自己虽是九五至尊,堂堂帝王,却是越来越孤单,真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在猜忌杀戮中丢弃了亲情友情,如今年暮,才知往日之过,只是斯人已逝,徒叹奈何,眼前的人才是自己更应在意的,刘邦抱起乖巧静美的张嫣,一边孩子气的和她聊着一边夹了些食物喂给她,看着这个可爱的外孙女,刘邦不免有些愧疚,对于她的母亲鲁元公主,她父亲张敖,其实赵地的军力如何?他知道,贯高之事有没有受张敖指派,他大致也知道,他之所以贬赵王为宣平侯,不过是为了让天下人明白,大汉的天下只能掌握在刘氏手中,天下只能有一个君主,所有的人必须臣服,虽然如此难免伤及他与鲁元公主的父女之情,可帝王家事从来都无情义可言,若要愤恨,只怕一开始,以联姻换取赵****权之时,便已有了不满,刘邦仍旧笑着逗着张嫣,只是眼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忧伤快速闪过。
“陛下,如此疼爱张嫣郡主,小郡主真是好福气呢”戚夫人看着刘邦对张嫣又是哄又是逗又是给吃的,心中有点不爽,想想自己这般容貌,要是不能在各种场合吸引陛下的注意,那可真的枉费了自己一番打扮,戚夫人搔首弄姿的样子,吕后看着,有些不屑,她虽也是女人,却最看不惯那些为了得到帝王青睐而卖弄风骚的人,而戚夫人的所为就让她恶心,一个小女孩,不过是陛下疼惜自己的外孙女,仅此而已,戚夫人倒好,好像这个小女孩会跟她争宠般,如此大的敌意。
“来,抱着我们可爱的嫣儿,对于照顾孩子这事朕不太了解,只好麻烦你了”刘邦微微偏头跟戚夫人说道,戚夫人听着,虽心中不甚愿意,可陛下开口了,自己只好硬着头皮去逗乐哄着膝盖上这个可爱的小郡主了。
“嗯,十年之后,嫣儿必会长成非凡之姿,倾国倾城之颜,不知到时,何人有幸得其芳心”刘邦盯着戚夫人怀中的小女孩,若有所思。
“承蒙父皇痛爱,乐儿替小女谢过父皇隆恩”鲁元公主看着高坐主位的刘邦,看着他对自己女儿的千般痛爱,不免想起过往,曾几何时?他也是一个慈祥的父亲,痛爱维护自己的儿女,可高居帝位的天子,时日久了,这位父亲的心便变得越来越硬,越来越冷,为了皇权帝位稳固竟可不顾父女之情,想到此处鲁元公主的心中有些伤感,可她脸上却未见丝毫异样,多年过去,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心思单纯的女孩。
刘邦慈爱的看着鲁元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乐儿,你远嫁赵地,平日里你我父女难得见面,此次祖父孝期,你和驸马就在京都多留些时日,让父皇还有你母后好好看看你”。
“此次回京,我与乐儿商议过,要在京为皇祖父守孝一年”张敖放下酒杯,面带微笑,恭敬的说道。
刘邦听着微微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赵陀,关切的问道:“陀儿,朕听闻上次在与安南一役中,你负伤,可痊愈了”。
赵陀直立上半身,微微拱手,“谢陛下关心,臣已痊愈”。
“嗯,好,我与你父亲乃结义兄弟,当年你父亲与我一同从沛县起兵,历经种种危难,才有了现在的局面,如今他不幸蒙难,朕心甚忧,南越又是边境之地,时有****,陀儿,若你支撑不住,大可留在京中,你父亲就你一个儿子,朕可不能为了这一点疆土而舍弃了与你父亲的情义”。
赵陀面容镇静,静静听着刘邦的感叹之言,他何尝不知,南越之地,乃汉室南边门户,如今父亲已逝,自己在安南一役中博得声望,南越军民皆拥护自己,如此情景,怎能不让这位远在帝都长安的皇上忌惮,赵陀早已看透了皇室中的情义,对于此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只是还是有些失望,赵陀言语恭敬的说道:“陛下爱重维护之意,臣感激涕零,只是南越之地乃大汉之门户,臣怎能为了一己安危而留在京都,安享荣华,家父虽逝,可臣毕竟出身将门,若真留在京都安享荣华,只怕家父在天之灵会责怪后人不思进取”。
“皇兄,陀儿乃将门血脉,自幼受宜城侯教导要为国为民,替君分忧,如今南越初平,一应事务还未裁决,皇兄虽为旧情爱惜晚辈,可毕竟国事大于家事”楚元王低声言道,话语皆小心翼翼,他怕说错一句,会被有心之人搬弄,他了解自己的皇兄,虽说不至于为了一些枕边之言而去打压一方诸侯,可如今陀儿在南越的威望正高,若被用心之人再抓住一些什么,陛下难免不会多想。
“嗯,南越之事,除了陀儿,朕一时也不知道派何人去,既然如此,一切照旧,只是又要月儿担忧了,月儿不会怪皇伯伯吧”刘邦微笑着看了一眼赵陀身边的安平郡主,心中甚是疼惜,疆场杀伐,难免有所损伤,虽说自己是一国之君,可世间有些事,自己也无力。
“夫君乃皇伯父亲封的守土藩主,保境安民乃其职责,月儿怎会责怪”。
刘邦听着,慈祥和蔼的笑着,这一群晚辈中,刘邦最是疼爱自己的侄女安平郡主,无论何时,都镇定从容,处事颇有将门之风,虽为女流却也能领兵出征,镇守一方,如今她嫁于赵陀,也算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今日怎么不见晨儿啊”?
“晨儿今日不舒服,况且孩子还小,如此雪天实在不宜带他进宫,还望皇伯父见谅”安平郡主浅笑着说道。
刘邦点了点头,关切的询问道:“看过了吗?如此寒冷,又病了,需好生照顾,待会朕命御医去王府看看,小孩子可不能大意了”。
“御医已去看过,只是风寒并无大碍,谢皇伯父关心”。
寿宴之后,天色已晚,各府自归,代王见太子整晚门门不测,刚才寿宴之中,父皇在自己也不好多问,代王刘恒一出殿门便急忙跟上刘盈,低声问道:“皇兄,可有心事,不知臣弟可否分忧”?
刘盈目光忧虑,神色暗淡的看着代王,“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东宫”。
东宫之中,刘盈与代王面向而坐,侍女搬来火盆和茶点,刘盈挥了挥手示意仆从退下,待侍从退去之后,刘盈为代王倒好热茶,轻叹了一口气问道:“不知皇弟有没有注意到父皇对月儿的态度”。
刘恒喝了一口茶,点了点头,挑动着眉毛打趣道:“父皇对月儿很是关心啊!难不成皇兄在意,月儿向来最得父皇宠爱,皇兄是知道的”。
刘盈微皱着眉头,无奈的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代王看着刘盈的神色,赶紧收起自己的嬉皮笑脸,“那皇兄……”。
刘盈扭动着自己的脖子,用手轻轻的揉着额头,眼神深邃,“父皇对月儿依旧宠爱,只是言语间有些不像从前,对于赵陀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恩宠”。
“没有吧!父皇对月儿没有任何变化,至于赵陀,父皇想让他留在京都修养,那也是体贴他辛苦,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啊”。
刘盈轻叹一口气,缓缓说道:“但愿如你所说,一切安好,别在像皇长姐当年一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