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然想过,但是亲耳从他口里得到如此残酷的证实,鸢离还是受伤了。而且不是一般的伤痛,是一种在早已鲜血淋漓的心上再狠狠地剜下一块肉的锥心之痛!
利用工具?是啊,她只是一个用完就可以随意丢弃,不存在任何价值意义的利用工具!
呵……她只是利用工具……
独孤棋看着鸢离苍白得接近透明的脸,心也一阵阵抽痛。这几日,他已经想明白一件事,他对鸢离的莫名情感正是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悸动。
最近,无论是初见时她曼妙绰约的绝美之姿,还是她因为害羞而染上醉红的诱人之态,还是她算计别人之时眼中闪着的狡黠之光,或是生病时的脆弱无助,都反反复复地在他脑海闪过,时时刻刻地牵动着他的心。是啊,他就是喜欢上了她,喜欢她的一切,甚至她的狠毒!
可是,她是霜看上的女人,她喜欢的人也是霜,他又怎能插上一脚呢?
所以,他放弃了,他不让自己去想她,也不让自己去见她。时间会带走一切,自己对她的感情也会慢慢淡去,他是如斯想的。
然而,在见到此情此景之后,他知道,他低估了自己对她的情感……
他会痛,在看到她痛苦的神情之后,他会感觉到很痛很痛。
保护她的念头就这样钻了出来,他看向赫连沐霜:“霜,算了吧!小离儿一定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雪儿一发作便……当务之急,是先稳住雪儿的心脉。”
却不想鸢离已对他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认定他乐得看自己笑话,因此冷嗤一声:“莫要替我找借口,我就是故意的。对于想要伤害我的人,我从不仁慈。”
赫连沐霜稍稍缓和的脸再次冷凝,他捏紧手中纤细的脖颈,咬牙切齿:“该死的你再说一遍!”
“我、就、是、故、意、的。”苍白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桎梏几令她窒息,但是她还是一字一字地吐出来。决绝倔强的又岂止你赫连沐霜一个?既然打算放弃,她就绝不给自己后路!
“你……”赫连沐霜怒极,恨不得立马将这个倔强的小女人掐死。可是在看到她痛苦却强装坚强的脸,心还是忍不住疼惜。
他知道,他下不了手!
狠狠一甩手,赫连沐霜将鸢离摔倒在地,背过身去不看她,冷若千年寒冰的声音在空旷的房内响起:“滚!永远不要出现在本王的面前!”
鸢离慢慢站起来,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便是你求我,我也决不会出现。”言毕,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既然已决定,那么即使心痛得要死,她也不容许自己回头!
“你会后悔的。”独孤棋强忍住冲出去的冲动,有些责怪地瞪着赫连沐霜。
“伤了雪儿,她就不能再留。”赫连沐霜没有回头,语气平淡,但仍能听出他声音的颤抖。不是不痛,只是他习惯将痛深匿于心罢了。
闪电划空,雷鸣乍惊。
六月伏天,风雨无测。方才清风朗月,此刻已然夜风瑟然,雷雨阵阵。
街上,不闻人声,唯有大雨倾盆,雷声轰然,还有偶尔的犬吠声。那些店铺早早就打了烊关了门,悬挂在店门口的灯笼已被雨水扑灭,在凛凛的夜风吹拂下,破败残落地摇曳着,说不出的清冷伤感。
黑暗的夜雨中,踉踉跄跄地走出一个娇小的身影,浑身被冰冷的雨水淋透,侵骨欺髓,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娇小的身影一步一晃地走着,脆弱得似乎没有了生命的水晶娃娃。
雷声依旧,雨水更甚。一道闪电划过,银白清冷的光闪出那张娇嫩的俏脸,竟是苍白得没有一丝人色!
......
“别以为你在本王心中占了多大的位置,你充其量只是一个利用工具!”
“滚!永远不要出现在本王的面前!”
……
不痛,她一点也不痛!
鸢离抚着胸口,低声嘀咕着,仿佛这样就真的能令痛苦若火灼刀剜的心静若止水。
拭去脸上的雨水,她继续颤巍巍地往前走。
只是,脖颈那刺骨噬肉般的剧痛越来越不容许她忽略视。那痛,如千蚁噬心,万箭入体,要将她活生生地撕裂般,痛得几乎窒息。
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勉强稳住逐渐失去重心的躯体,她伸手抓住火烧般的后颈,一步一步艰难地迈开脚步……
然而……
“啊……”终于,鸢离脸色惨白地倒在雨水中,手战栗地想要去抚摸脖子,却发现连减轻疼痛的原始力气都已然丧失,手在半空中胡乱地晃了晃,终是无力地垂落到水中,溅起四飞的水花。
剧痛,像是淬了毒般,疼得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一般,剩余不了一丝力气。身体浸在水中,像是一条垂死的金鱼,在天上闪电一闪一闪的白光下,不停地战栗着……
赫连沐霜,你够狠!你如此待我,便是要我蛊毒发作致死么?
声声雷鸣中,鸢离气若游丝,目光看着前方,却空洞的失去焦距。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在她白玉般的脖颈动脉上,正有一个蜈蚣状的诡异物体发着幽幽的暗绿光,慢慢地延伸,然后渐渐地盘踞她整个细长的脖子,丑陋而狰狞。那幽光一闪一烁的,是如此的触目惊心,惊人心魂!
鸢离的意识渐渐模糊,视线也越来越黑暗,只是在她完全丧失意识之前,似有个白影由远及近,慢慢地向她走来。那白影停驻在她的面前,却没有任何动作,鸢离可以想象得到来人正兴味盎然地打量着她,就像是欣赏猴戏一般观赏着她的垂死挣扎。
过了一会,那人突然蹲下来,拨开披在她脸上的青丝,打量了一会,突然失声惊呼:“离儿……”
声音似曾相识,那便好,只要不死便好……
鸢离安心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