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刻意依从清的思绪般,日子就这样平淡了下来。皇上的视若无睹,太女的销声匿迹,三王的按兵不动,使得皇室的孩子们得以修生养息,惬意的度过了一个格外珍贵的春天。
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鲜为人知的是,春也是成长的季节,也许是在柔润的风中,也许是在湿沃的泥土里,也许是在清涧的溪流中,也许只是在明媚平凡的阳光中,有着某种神奇的物质,让接触到它的任何生灵都不知不觉的成长。
前世的清凭着这个知识,在骨垢闭合之前,硬是窜了个子,勉强能被称作高挑了。到了这里,她更是不会放弃任何完善自己身材的机会,特别是对着挺拔如松的韩锦之时,她的危机感更是格外的强烈。
“呐,快擦擦吧,待会让先生看见了,又要留堂挨骂了。”
男子自然的掏出一张锦帕,递到女子身前,仿佛这个动作已经成了习惯,却忽而眉头一挑,若无其事的抬了抬手,见女子斜眼睨他,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便掩饰一般举着帕子晃了晃,定格在她的眼前,正好遮住两人之间暧昧不明的视线。女子微微一笑,略带挑衅的说道:
“等明年,你就不是抬手,而要举手啦。”
男子看着她淘气调皮的样子,脸上无故有些灼热,逃也似地转身便要离去,
“哎,不是给我擦汗么,怎么直接拿走啦?”
“要上课了,还不走…”
男子胡乱答了一句,俊朗的身影便渐渐消失在一片树影里。女子笑容更深,却没有急着追上去,而是眼珠一转,环视了一圈,见四周很是静谧,便忽而变了个人一般,灵活的摆着各种姿势,自恋的欣赏起来。
就算是太女亲见,怕是也要认不得这个女儿了,都说女大十八变,想不到在这里也是适用的。清作为女子,自然关注自己的容貌,总是想象自己会长成什么样子。清曾经为此担忧了好久,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接受自己虎背熊腰、皮肤黝黑、方脸宽颌的样子。为了不让噩梦成真,清可以说是时刻监控着自己的“涨势”:虽说练武,但尽量用腰力不用肩力,只练腹壁肌肉的力量,这样一收腹该凹的便凹,自然有了曲线;平日里除了含氧量高的红肉尽量不吃深色的食物,只接触九点之前的日光;幸运的是,清的基因也不错,父母都只有二十八颗牙齿,小小的下颌就能整齐的排下,若非如此清恐怕真的会为了美在没有麻醉药的古代拔掉四颗智齿。
总之,现在的清长得俊美英气,却又不失温润灵动、娇娆多姿,再加上亦刚亦柔的性子,更是形成了她独特的魅力,以至于对韩锦,也有了志在必得的信心。
说到韩锦,现在还是清的书童,无论是先生还是姨母们,甚至是他自己,都接受了这个略显尴尬的身份。而清近水楼台,潜移默化的纠正了韩锦的心态,至少现在,两人已经能稍稍平等的自然交流了。
的确,清没有设法摆脱在上书房读书的命运,并非不想,而是不愿在不知道皇上这样安排的寓意之时节外生枝。不过其实现在也好,高先生有梓煜这个得意门生可以期待,景佳可以不用顾忌自己接近攸若,最重要的是自己可以与韩锦培养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感情,何乐而不为呢?
虽说对摆布自己的人的想法理不出一点头绪,清还是没有做过多的防备,反而将自己本来的面貌展现在先生和同窗之前,即以一个才华一般,心机不深,性子绵软,甚至是有些懦弱的普通人形象,出现在一个国家最顶尖的学府中,虽然,实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还没待清回过神来,韩锦已经步履匆匆的折了回来。清见他面色郑重,不由心中一沉,谨慎的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雨乔捎来七月的口信,只有四字:称病不出。”
哦?两人不禁对视一眼,见对方也是一片茫然,一时都沉默下来。
自从七月进宫,清便与他失去了联系,雨乔几次三番驻守在宫外,甚至彻夜的吹笛,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几乎让人相信他是遭遇了不测。直到前些日子,雨乔破例将笛子的使用方法吹送了去,还辗转将特制的笛子送入宫中,才重新联络到了他,只是除了无恙、勿念之类的话,再无只言片语。此时七月却忽然传来这个信息,实在无法让人置之不理。
“我信七月,这便去向先生请假。”
“慢着,无故回府,若是敌人的陷阱该当如何?”
“我不出太女府何来的危险?”
“这,总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有人生事,你在府里岂不是坐以待毙?”
“不会的,七月不会害我。”
“若是七月…鸳鸯笛落入他人之手,岂不是弄巧成拙。”
“不会的,七月拼死也会保住这个东西,他不会置我们于险地,我相信他。”
清直觉认为这就是七月,他是意外的知道了些什么,知道有人会对清不利,然后以男子退让、压抑、关切的口吻在劝说着她,让她称病不出,远离危险。
清的话并没有让韩锦产生什么爱屋及乌而赞同的想法,也没有让他的心情有丝毫的放松,反而令他心中的担忧更加强烈,仿佛感到一张危险的大网正向她们兜头罩来,自己却浑然不知,无处着手防范。他只得皱眉不语,心中反复分析身边的异样,只是一时间实在是不得要领。
忽然一只修长温暖的手抚慰般轻轻搭在他的腕上,这里正是经脉蜿蜒隆起之处,看上去就像是自己的血液跳动着流入那片白嫩一般,心中不觉泛起奇异的满足,像个三岁孩童般愣愣的说道:
“我也会拼死保护你…”
清的背脊一僵,涩涩的收回手,稍稍整理一会自己纷乱的心绪,才温声说道:
“走罢,先去上课,迟了先生生了气,这假便更难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