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之人行事向来是让人措手不及,想不到清和韩锦姗姗来迟之时,我们高高在上的皇帝却已屈尊纡贵,在上书房等候她多时。在见到皇祖母的那一刻,清知道这样打情骂俏的轻省日子是彻底到头了,虽然皇上嘴上说着是来检查众女儿的课业,但清却总觉得她是冲着自己而来,不由得紧张的背上衣衫浸透。
先生意外的没有像平时那般兴致勃勃,反而表现得很是矜持,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时以温煦眼神扫过众人,却总是堪堪将视线停在清的身上,令她如坐针毡。
“好,说的好,不愧是我毓国的大好女儿。恩,景骁,你也来说说看。”
说?说什么,可恶,难道不知道人在紧张的时候交感神经会异常的活跃?以至于大脑的思维能力都会降低,最是容易做出不冷静的判断和错误的决定。皇上这样先吓人再询问,人早就思维奔逸了,哪能说出什么来…
清不由一股热血冲到大脑,腾地站了起来,惹得四周一片惊讶质疑的目光,她这才记起这不是现代的课堂,即使对着皇上,也可以坐着发言,顿时尴尬的仿佛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脸上,红的如煮熟的虾子,口中更是讷讷难言。
皇上的神色已经变淡,却不提醒、不责怪、更不发怒,让人猜不透其意。上书房的气压越来越低,直压的人像离水的鱼,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仿佛再迟一秒就要因为缺氧而意识模糊之时,皇上忽而眉间一松,
“景骁怎么了,可是病了,快过来让朕瞧瞧。”
今儿皇上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好好地怎么浑身上下散发着阴谋的味道,忽然想起的七月的警告,莫非他知道皇上的意图,或是本就是皇上授意?
清已经来不及细想,也没有能力细想,只能飘忽着走到皇上身前,却忽而被皇上一把抓住了腕子,扯到身前。
清的瞳孔骤然变大,面上却反而奇异的平静下来。感受到皇上犹如铁钳般的手,好似要将她的腕子捏碎一般,她却因为理智的压抑,使得全身上下的疼痛效应器同时失效,此时就仿佛入定的老僧,怡然自若。
其实她心里亦十分焦急,只是脑子仿佛面粉加了水,成了浆糊,完全想不出要如何反应。忽然想起前世之时听过一个说法,如果你不幸被人挟持,即使你真的可以冷静自持,也一定要表现出害怕惊恐的样子来,因为只有这样别人才会发现你的异常,会设法救你。千万不要妄图凭着一己之力就能逃脱,因为那些只是电视剧里的情节,现实中若是照做,无异于以卵击石。
这反而让清更加犯难,现在挟持自己的人是自己的祖母,究竟该不该表现出软弱呢?可以肯定的是祖母并非真想废了自己的手,但是若是迟了难保不会出意外,只是实在猜不透她究竟想要看到自己怎样的反应。罢了,想不出便不想,赌了。
“皇祖母,快,快松手,清儿好疼。”
她忽而剧烈的挣扎起来,拼命想要甩掉皇上的手,同时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皇上,仿佛被抢了食物的小狗。
“没用的东西…”
语气森森,皇上仿佛动了真怒,看着清的眼神也变得疏远而冰冷,仿佛对她弃若敝履。只是不知为何,清却感觉像是春回大地,雨过天晴,让人忍不住想要深吸一口气,再畅快的吐出来。
“看来是朕平日里太纵着你了,……”
“炬麟军?皇上要把清儿送到煸城?”
啪,一颗黑子从白玉般的指尖滑落,稳稳落在星位,男子好像没有听到问话一般,眼神只专注在纵横之间,许久才懒懒答道:
“恩,孙儿亲眼见到调令。想必此时圣旨已下,祖父若是着紧些,或许能见她最后一面。若是不耐烦动弹,便吩咐人知会姨母姨夫一声,也省的过后落下埋怨。”
执白的也是个男子,看似年纪不轻,只是眉宇间皆是掩不住的高贵之气,眼角的细纹被流苏巧妙的遮住,皮肤白嫩,背脊挺直,仪态端庄,看不出丝毫老态。他听罢,并未马上回应,只是慈爱的看着他失而复得的孙儿,
“你呀,和她当年一个样,大事小事都要知道的明明白白,受不得一星半点儿的蒙蔽。只是这人各有志,哪里就能猜透所有人的心思,更何况你对着的是那个说惯了上句的主,你何苦非要刨根问底的琢磨个老婆子,为难自己呢…”
“孙儿才不是,是皇祖母她,磨了两个月,孙儿现在一点秘密都没有。这孙儿不敢有异议,但是清儿的底也从我这摸,这、这要置我于何地?”
“呵呵,你是担心清儿会气你吧,放心吧,你这是关心则乱,我看着清儿长大,知道她是个会为人着想的好孩子,只是,”
男子温柔的眼眸忽而凌厉起来,
“就算你不必顶着皇孙的名分,也要明白世事多变,凡事都未必有定数。”
男子一惊,抬头想要从祖父的脸上揣摩出他的意思,却见祖父的目光已经恢复柔和,自然地伸手将他的额发别在耳后,一下一下缓缓地抚着他的鬓边,神情满是认真,
“我们的月儿是世上最美的男子,谁能娶到,实是修了几世的福气。只是若是福缘不够,却硬要强求,恐怕平白折了福寿,埋下祸患。所以你要记得,越是珍惜的人,便越要想通透些,既是保护自己,也是保全了对方,你可明白了?”
“您是说祖母并不是想拦住我?”
听了祖父的话,男子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喜形于色,泪光莹莹,仿佛祖父的话让他甜到了心里。
“是不是我现在也不知道,就要看她在煸城的表现如何了。那么,还想要糊弄祖母去拦着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