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受难大理寺
正午,一束刺眼的阳光透过茜纱窗照进屋子,在地上投下了斑驳的树影。
樱儿躺在宽榻上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手上隐隐传来的疼痛,使她不得不放弃撑着身子,一下靠在了床沿上。
屋内一片静寂,除了印在地上的斑驳的树影,偶尔晃动几下,便不再有什么可以搅人的了。
昨晚的衣服还未褪去,依然穿在樱儿的身上,只是那件能遮羞的披风早已不见,只留下枕边一摞墨兰的宫衣。
樱儿坐起身子,脱掉了破碎的衣服,忍着疼痛将墨兰的宫衣换到了身上。跳下床来重新戴好帽子。顺手拉开了房门。一抬头,却见有卫兵守在门口,一旁李辰风坐在树下,慢悠悠地喝着茶,一个身着紫袍官服的人正倒捡着双手,无奈地踱着步子。
“王爷。”樱儿轻声地唤了一声。
李辰风依然低着头慢悠悠地喝着茶水。
“既然,姑娘醒了,就请跟我去大理寺走一趟吧!”紫袍一动,一个身形停在了樱儿的眼前。
“樱子姑娘,还不行礼。这是魏大人。”李辰风叮的一声,放下了茶碗。
“见过魏大人。”樱儿微微地欠了欠身。露出了带伤的手臂。
大理寺丞魏敏忠淡淡地瞥了一眼。
“走吧,姑娘。”魏敏忠闪身让出了一条路。门口的卫兵用力地推了一把,樱儿一个趔趄,往前栽去。一双手恰好扶住了她,耳边传来李辰风的低声地叮咛“记住昨晚的话。”
“别磨蹭,快走吧。”大理寺丞催促到。
“唉。”李辰风叹了口气,挥了下衣袖,一行人便徐徐地离开书房走远了。
“臭丫头,千万挺住啊。”
此时,侯府
慕容熙跪在大殿一脸的茫然。慕容天鹰神色凝重的坐在一旁。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爹,什么怎么回事。我近几日不是在书房读书就是在校场练武啊。您说我逼良为盗,孩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你想气死我。”慕容天鹰狠命地敲了下桌子。
“自己拿去看。”一封信笺丢到了慕容熙的面前。
慕容熙捡起信笺,仔细一看,原来是詹王李辰风的字迹。
《事出突然,情非得以,只因贡银被劫,却有民女误入,此事非同小可,又恐伤及无辜,只因她与熙有契约,也许能救得性命,请侯爷速断。》
“什么?她竟然偷到了詹王府。”慕容熙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慕容天鹰攒着眉头,一脸的阴沉。
“那不过是我和詹王与她开的玩笑,约好一个月内还我两千两银子,不然就拉她做家奴,其实,我和詹王都知道她还不上,我也没想让她做家奴,只是想吓吓她而已。”
“哼,可是人家姑娘当真了,幸好是偷的詹王的府上,不然追究起来,你也拖不了干系。”慕容天鹰从太师椅上一跃而起。
“愣着干嘛,还不随我去救人。”于是,父子二人骑上快马,疾奔大理寺。
大理寺,大堂。
樱儿原以为大理寺会是多么威严的地方。至少在戏中没少听到拿问大理寺的戏词,然后就是一班衙役的山呼喊堂,犯人即被吓得跪地求饶。可是,当她走进院子,却发现这里原来是三进的院落,前院不过五间砖房,想必是这里的大人办案的地方,二进的院落有回廊引着,是两栋高大的大殿。那三进的院落里有树木掩映像是后宅。樱儿此刻站在大殿的中央,两旁的衙役并没有山呼堂威,只是默默地站在两旁,手里也并没有拿着杖棍,只是插手而立。身后靠墙玛着大大小小怪异的东西,樱儿想那兴许就是刑具。高阶正中的书案上放着笔墨却不是签筒。书案后一个黑漆屏风上面画着一只凶狠的嗤歾,而不是江牙海水。看来戏院那些真的不过是骗人眼泪的把戏。
大理寺丞魏敏忠随着文案走进了大殿,气势威严地坐了下来,淡淡地撇了一眼,高阶下的犯人。怒喝一声“跪下。”
“扑通”樱儿一下子跪到了地上。
“说吧,你的同伙在哪。”一个冷冷的声音。
“您说什么大人,我不明白。”
“哼,还装傻,那一箱金子难道平白地飞了不成。”
“什么金子,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潜进府里弄点银子而已。”
“好啊,既然你承认是贼偷,那就把金子交出来吧,兴许还能活命。”魏敏忠仍然是一脸的威严。
“我说了我不知道什么金子,我只是想弄点银子还钱。”堂下姑娘淡然地回答。
“还钱,难道你欠了高利贷不成。”魏敏忠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不是,是我欠了一个人的钱,如果不还我就会被卖做家奴,小女不愿做家奴,被逼无奈才想去弄些银子赎身。”
“你欠了多少。”
“两千两,大人。”
“两千两,你知道詹王府随便一样东西就值个两三千两,你既然想拿干嘛不随便拿一样走,偏偏就看上了贡银,那笔银子可不止你说的这个数吧。”显然有人并不相信谎言。
“您说的什么,我不知道。”
“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不过大刑之后你会招的。”魏敏忠一挥手,早有衙役站到了樱儿身后,一脚将她踹倒在地,按住胳膊,挥鞭打来。
到现在樱儿才明白,与李辰风昨晚的凌虐相比,这里才真是人间地狱。
沾水的皮鞭正一下下抽打在她的身上,她分明感到来自心底的疼痛,火辣辣地烧灼着她的肌肤,泪水模糊了双眼,不住地往下流,痛苦地尖叫一声紧似一声。
终于,殿下不再有声音传来。
“哗--”一记冷水浇过,有人从昏迷中醒来。
“你不想说点什么。”
“我说,我说你是个乌龟王八蛋。”殿下的人愤恨的指着殿上的人,两只眼睛喷射着怒火。
“好啊,我就喜欢硬骨头,这里多硬的骨头我都见过,只是最后他们还撑的下去撑不下去,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上夹”
此时,有衙役拿来了馓子,撕去了缠在手掌上的布条,将它套在了樱儿的指尖。
樱儿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这东西她是见过的,在戏里经常被用在审问女犯人的身上,凡是被上了这种刑法的女犯,都会做出极其痛苦的表情,在拌上一大堆婉转的哭腔,博取观众的眼泪。难道今天--。
“怎么害怕了,那就赶紧招,我也不想折磨女人。”魏敏忠依然坐在中央,目无表情。
“我不知道说什么。”樱儿颤颤的说,她知道有人听出了她的恐惧。
果然,魏敏忠微微一笑,“你还是说吧,说了,就不会吃苦了。”
殿下没有回应。
“唉,何必呢。”魏敏忠轻叹了一声,挥了挥手。
一声凄厉地叫声穿透了屋宇,回荡在半空。随即,一个身躯便无声地瘫软在地上。
哗—又是一记冷水,樱儿被人从地上架了起来。魏敏忠从座位上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跟前。
“我说姑娘,你这是为谁啊。唉!”
“我不知道说什么。”樱儿气若游丝,但依然是只有这一句话。
“唉,你还真行,我原本不打算这样对你,看来你是逼我这样做。”
魏敏忠背转了身子,狠狠地挥挥了手。衙役迅速剥去姑娘的上衣,露出了里面粉嫩的胸脯,夹棍牢牢的套在了她的双峰上,衙役只用了一下力,姑娘在发出了一声令人胆裂的尖叫声后便昏了过去。
魏敏忠抽动了一下双肩,痛苦的闭上眼睛,显然这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深深刺进了他的心里“唉,姑娘我也不想这样。谁叫你什么都不说呢,哪怕给我一个字也好啊。”
“侯爷到---”殿外有衙差大声通报。话音未落,已然有两人冲进了大殿。
慕容熙一眼便看到昏倒在地上的樱儿,赶紧脱下外衣裹住了她的身子。
“你---”慕容熙紧紧地抱着樱儿,瞪着痛恨地眼睛,抬手从腰中抽出匕首。
“小畜生,不许无礼,这是大理寺公堂。”慕容天鹰一声怒喝。
“少公爷,别怨我,我也是不得已,到这来的都得过这关。”魏敏忠走到慕容熙的身边,他分明看到了一双吐着火蛇的眼睛怒视着他。如果不下心自己可能就会被吞噬在这火焰里。他镇静的握住慕容熙的手,抽出匕首,递给了一旁的慕容天鹰。
慕容天鹰阴沉着脸,从袖中抽出一张契约递到了魏敏忠的面前。凭着多年的经验,魏敏忠一眼便看出这肯定不是刚刚写下的东西。看来,那姑娘至少说了一半真话。
“侯爷,你觉得谁会为了这麽点银子,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劫贡银。”魏敏忠重又走上高阶坐了下来。
“拿贼拿脏,没有证据,魏大人你凭什么说她就是那劫银的贼偷。”慕容天鹰寸步不让。
“谁偷了东西会把它带在身上让你抓到,这连市井的小孩儿都知道的道理,侯爷不可能不懂吧。”魏敏忠不紧不慢地回敬到。
“那你告诉我,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拿的动装满金子的箱子呢!”慕容天鹰依然脸色阴沉。
“所以,她才会找同伙。”
“她哪来的同伙。”慕容熙抱起樱儿,愤愤地看了一眼魏敏忠。
“少公爷,你还年轻,怜香惜玉我也懂。只是我提醒你,别让人利用了,护错了人不要紧,只怕到时连情也错付了,那可是后悔都来不及。”
“这不用你管。”慕容熙厌恶地别过头去。
“好了,熙,站到边上。”
“你说她有同伙,抓到了?”慕容天鹰明知故问。
“侯爷,我这也是奉旨办事。您别逼我。”
“那也不能屈打成招啊。”慕容熙在一旁愤愤地插了句话。
“屈不屈的,要审完了才知道。少公爷,急什么。”
这时,有人虚弱的动了动嘴唇。
“什么?你说什么?”慕容熙将耳朵贴近了那个虚弱的红唇。
“找---詹--王,桃--花---盗。”
“什么,什么桃花盗。”慕容熙急切摇着怀里的女孩,“喂,醒醒,你醒醒。”
“少公爷,她-她刚说什么!”魏敏忠急急地走下高阶,来到慕容熙的旁边。
“关你屁事。”慕容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难道少公爷不想救她。”魏敏忠不屑地瞥了一眼慕容熙。
“她说,找詹王,桃花盗。”慕容熙狠狠地重复了一句。
‘太好了,这姑娘终于开口了。’魏敏忠急转过身,高声喝令“去请詹王爷。”
此时,已有衙差将一封信递到了魏敏忠的手中。
魏敏忠急急地打开了信封,里面露出一个丝帕。抽出丝帕,便是李辰风亲手写的字迹,《此帕乃盗匪遗失,恐与京城惯盗桃花盗有关,此女乃误入王府,昨夜本王已审过,皆为一纸契约而起,是非得以,情有可原,我以令她写下契约一张卖身赎罪。之所以允其赴卿处,实为体卿之所难。即已付此,卿为之惩戒亦不为过,只是莫要屈打成招,错怨了好人,而放纵了罪犯。》落款一个詹字。信后,赫然附着一张卖身契,上面果然印着一个红红的手印。
“看来这里另有蹊跷。”魏敏忠收起信笺,转身坐回座位。
“好吧,既然詹王有信托付,我答应你们不难为她。”慕容熙的立刻抱起樱儿迈步就要走出大殿。
“可是她还没洗清嫌疑,还是个待罪之身。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对不起了,少公爷。”一挥手,便有衙役从慕容熙的怀中抢走了姑娘。
“你---”慕容熙气的恨不能上去一刀劈了这个家伙。
“熙儿”慕容天鹰厉声喝住了慕容熙。
“那好,就依魏大人。”慕容天鹰转身拉着慕容熙退出大殿。
身后传来魏敏忠平淡地声音,“我会让人好好照顾她,侯爷不用操心。”
两天后,夜半。大雨。
乡村的夜晚总是那么平静,偶尔会传来几声犬吠。咄咄哚,有人叩门。子忆警觉地坐起身子。
福子示意他冷静,并拉开了床边的一条缝隙。披着衣服来到院门前。
“是谁。”没人应声。
福子警觉的趴在门边的缝隙向外张望,只见雨中一个身披连帽黑风衣的人站在门前,手中拿着一只银簪挡在门前。福子没说话,轻轻将门开了一道缝隙,来人也不客气,闪身进来,直奔正屋,推门而进。
进到屋里来人带着雨水的潮湿和一身的寒气脱掉了罩在头上的帽子,虽然屋内灯光很暗,但是还是能看清来人的相貌。
“你是那个王爷。”子忆冷冷丢过一句话。
“不错,你还认得我。”李辰风淡淡地答道。
“你把她怎么样了。”子忆一把抓过李辰风的衣领,露出一脸的杀气。
李辰风并不答话,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伸手拽住子忆的手臂。福子及时的冲过来拉开他俩。
“你来干嘛。拿赃吗?”福子挡在子忆的身前,冷冷的抛出一句。
李辰风依然淡淡地笑了笑,一抖披风坐了下来,玩弄着手上的银簪。
“你们不想救她吗。”
地上的两人对望了一眼。“这个你管不着,我们会有办法。”
“怎么你们还想劫狱,好啊,那正好,你们就算把案子做实了。大家死在一起到干净。”
屋里的两个人没有吭气。
“要想救她,你们得听我的安排。”
“你会这么好心。”两人同时别过头去。
“是啊,我是不想救你们,可我不想看着我的女人痛苦。”李辰风阴冷地笑了一下。
“什么,你竟然对她——”子忆冲到李辰风的面前重又揪住他的衣领,眼里不但有杀气还有愤恨。
‘臭丫头,敢骗我,还说不是情人。’
“子忆放手让他说完。”福子握住拳头,逼近李辰风。
“她那是为了救你们,心甘情愿委身与我。”李辰风不紧不慢地抖了抖袍绣。“那晚她可真火辣啊。”
嘭-一记重拳挥了过来,却被福子一拳挡住。
“子忆别上当。”福子冷冷地看了李辰风一眼,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哈哈哈,李辰风突然哈哈哈大笑。
“怪不得她这么护着你,原来你真的是她的情人。”
“少废话,你到底要干嘛。”福子依然冷冷地看着李辰风。
“好,我说。”
“出城70里,有个龙湾镇,你们到了那就做几档案子。把这留在显眼的位置。”说着李辰风从怀里掏出若干绣着桃花的娟帕,“这是我让人这两天绣的。至于怎么偷法你们自是比我清楚。只要那边的衙署有人呈报发现桃花盗的踪迹,你们的妹妹自然会洗脱嫌疑,”我这里有二百两银子,够你们躲些时候的。到时等风头过来,你们便可回到京城兄妹团聚。”说完拍了拍子忆的肩膀,“放心,你妹妹我会尽力照顾的。你们最好现在就走,我能找到你们,别人也能找到。”话音落出人已消失在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