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网上查过活人赴美国的签证顺序，他们写的大多数是门口的队伍很长，需要排一个多小时的队，我们往生界的情况有所不同，因为划区分制和严格限制进出的关系，即便是美国这么大的领事馆签证处，都只有寥寥几个人。当然，我不能劝活着的人都别去美国了，死了再去排队人少。我只能自己瞎琢磨这其中的差异。
小阎王说人都到齐了就去办吧，我数了数一共六个人。小阎王、小阎王的师父、黑白无常、珍珠以及我，我是翻译所以把所有人的整合名单拿来看，小阎王的师父叫张山峰差几个音就是武当一代宗师，可他的棍法貌似跟太极差很远，我只能理解为功夫好的老师父都喜欢起这个名字。珍珠在表格上的职位是厨师，我忍着没敢笑，怕这女人在我的食物中下绊子。
小阎王的女部下替我们每人准备的签证资料有，DS160签证信息确认表、出境传送票、护照、世界无常大会的邀请信、由阎王大人签发的公派出境证明信以及个人的户口本。经过这一百年的发展，我们往生界的电子数据归档化程度已经与人世间相持平，电子化管理的户口档案体制，为各领馆各签证处提供了很大的档案调阅方便。
来之前我们已经把身上所有的电子产品寄放了，我们依次交表、依次留指膜，签证处的美籍僵尸工作人员态度还挺好，主要是她们的眼睛也都在小阎王的身上，替小阎王按指模的女僵尸一直捏着他的手不肯放，要不是珍珠挤上去冲着她呲牙，我看这僵尸妹还得多按几分钟。
有几个办理纯旅游签证的人比我们早到，可他们见到小阎王和黑白无常就主动拿了号去后面等，把第一面试的顺序拱手让给我们。我以为我还得用英文说几句才能过关，结果三女一男四个面试官只看了小阎王的脸就决定给这一整票人签证，特别是黑白无常的面试官，非但连一句话都没问，连黑无常的脸都没敢看就给放签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往生界也如此。
出了签证大厅，我们几个都感觉时间很早，菠菜讨好式地问，“姑姑，我可以去你店里吃早饭吗？”
“行啊。”
然后我要牵着他走的时候，后头跟着一串人，黑白无常和小阎王想当然地跟着我去，我不明白珍珠和张山峰老爷子也没有要回家的意思。何明昨天应该进过货了，否则我的店就要被这帮人吃空了。
到了店里一看，出乎我的意料，何明压根儿不在。煎饺在柜台后面玩超人扭蛋，他一见这票人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
他扑到我怀里撒娇，“姑姑你回来啦。何大哥去补货了。”
“哦。乖。”我摸摸他的脑袋。
菠菜大概是觉得自己被宠爱的权利遭到了侵害，冲着煎饺恶狠狠地呲牙，要不是现在他是个人的模样，我想小煎饺会被他吓哭的。我只能在他的狗头上敲了一记，警告他不许乱凶。
我边冲咖啡边说，“珍珠是厨师我当着她的面做这么简单的早餐，是不是关公门前卖大刀啊——”
菠菜苦脸，“别介啊，千万别让珍珠做饭，我记得她手艺烂到家盐和糖都分不清，不知道我关禁闭的这几年她有没有长进。”
“没。”小阎王很淡定。
我手里的咖啡勺差点掉地上，这不是要人命嘛，去美国之后我们吃啥喝啥。虽然我有满腹的疑问，不过当着珍珠的面我不好问。我让煎饺随后替我把咖啡端给其他人，自己先端了一杯给小阎王。我正烤着面包便见小煎饺哭着来厨房找我说，白无常菠菜他们俩宁死不喝他端的咖啡，必须让姑姑你端出去。
我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些人动辄几千岁，怎么一个一个的都是长不大的孩子。我往一些面包片上涂上可口的土蜂蜜，另一些夹了红肠和生菜，我怕老爷子吃不习惯西式的，煮了面条摊了五个鸡蛋饼。菠菜的口味应该跟我养过的那些狗差不离吧，我为他准备了特殊的肉汤罐头，我想狗喜欢吃那个。
煎饺把我做好的这些早点给黑无常、张老爷和珍珠送过去，我端给剩下的几位祖宗。
黑无常问，“还有吗？”
“已经吃完啦？”我吓得擦汗，还没缓过神。
“不是，我问的是你的那份。”
煎饺插嘴替我抱不平，“都端给你们了，姑姑自己什么都没剩呢。”
我堆起笑脸辩解说我自己的不碍事，现在去做也很快，你们大伙吃饱就行。心里想的是祖宗们都走了，我别说是吃吃喝喝，就是躺着吃吃喝喝谁能管得住我。
小阎王突然想起了什么，递给我一叠券，“你去领，这是特供的西饼券，你喜欢吃蛋糕。”
我差点高兴得要跳起来三呼万岁，每年生日的时候才能领到这么一张西饼券，特供蛋糕一切片，这么一沓券要是我自己攒，要花十几年的时间。我方才还在鄙视签证官对小阎王的谄媚，这下换我不谄媚都不行啊，蛋糕啊！这是蛋糕啊！
菠菜撇撇嘴，“有那么高兴？姑姑你的眼睛都笑开花了。”
“狗不懂的！”小煎饺替我说，自从刚才在厨房我告诉他菠菜的真身之后，他就跟这条狗杠上了。
菠菜扑上去跟煎饺扭打在一起。你一句我一脚的，一人一狗闹得真凶。
珍珠很伤心，眼巴巴望着我手里的西饼券，女人没有不爱吃蛋糕的，我想我还是别独吞了往小了说不利于安定团结，往大了说我害怕她做饭给我吃，所以我数了数拿出一半准备给她。
黑无常摇头道，“丹雅，你把你手里的都给珍珠，我不吃甜食，攒了一千多年的生日券回头都给你！”
“真哒！真哒！”
我立马觉得手里的十二张西饼券是浮云，都给珍珠全都给她，一千多张券是什么概念，我每天吃一片蛋糕都可以吃三年！我可以躺在奶油里洗澡，我可以今天吃草莓味的明天吃慕斯口味的，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吃啥就吃啥。
我觉得黑无常长得比之前好看多了，特帅，特有型。
小阎王送来很及时的提醒，“一千多张不都是蛋糕吧，过去都是领寿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