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这是您吩咐要的羽毛。”梅蕊一身淡紫锦绒袍踏进温暖如春的书房,白嫩的小脸被冬日的寒气扑打得红彤彤的,煞是可爱。她快手快脚地走近惜舞,捧着一只金镂玉雕的锦盒献宝似的往惜舞面前一扬,“舟统领着人快马加鞭从盈洲进上来的,公主,快打开看看。”
惜舞嘴角微抿,一身大红暖狐裘裹身坐在檀木书桌后方,偌大的书房暖意融融,书桌上一大簇绽放得如火如荼的腊梅花衬得惜舞愈发粉面含春,仙姿佚貌。
惜舞轻笑一声道,“何必跑得如此慌张,拿过来吧。”
梅蕊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附身向惜舞探去,只见锦盒中横陈着三根色彩斑斓、流光溢彩的羽毛,梅蕊鼓着一双惊叹的眼睛,开口道,“早就听说盈洲盛产珍禽异兽,果不其然。”说罢小心翼翼地拣出其中一根,递给惜舞。
“把盒子放下吧,再把那墨研了吧。”惜舞接过羽毛,轻巧下令。
梅蕊答应一声,便噤声往旁边一站,乖巧地开始研墨。
惜舞初来这大墨,因为这具身子尊贵,日常都有宫婢服侍,是以饮食起居等都不用担心,但是依着宫廷禁律兼宫中局势,平时只能在倾云殿内起居,再无其他娱乐活动。
古人的日子还真是无聊啊!惜舞叹一口气,将手中的羽毛笔蘸上一点墨汁,这羽毛已经由舟寒处理过了,所以沾墨便能下笔,惜舞握着笔,熟稔地在宣纸上划上一笔,梅蕊凑眼望去,只见纸上写着三个大大的“正”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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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前的长德事件在时间的熨烫平整下马上消弭,很快就被人忘在脑后,弱肉强食,以旧替新本就是这个世界的自然法则。
昔日卷入长德事件的倾云殿一众奴仆下侍全部被流放到墨北天寒地冻的采石场去了,其中也包括一直在惜舞身边随侍的云愁。
随后,惜舞素未谋面的皇兄—墨国太子下令从东宫遣来一百四十名奴仆,才使得倾云殿又恢复了往日荣华。而这一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宫廷变幻,无非是在向众人指示着墨国新一代掌权者的风向…
所以,这几日下来,倾云殿又是一番热闹非凡,**宫嫔命妇轮番上演迎高踩低的戏码,纷纷向渐渐明朗局势下的权贵递上一片忠心。
当然,深谙世故的宫人都不敢再送药材吃食,取而代之献上一些珠宝绫罗以免踩上长德事件的地雷,踏上欧阳世家的老路。
毕竟,宫闱之中的流言早已满天飞,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已经在坠马痊愈后性情大变,不再似以前那般柔弱无骨,静婉有余了。
惜舞放下羽毛笔,翻开案边的一本手札看了起来。这十余日的锦衣玉食倒是将墨惜舞原本这副孱弱的身子将养得丰盈了几分。
梅蕊在旁边侍立着,一双灵巧的眼睛却滴溜转个不停,这梅蕊原也是太子从东宫遣来的宫婢之一,年纪不过十五岁,惜舞因见她灵巧可爱便将她提拔起来,在身边随侍。
自己当这个公主殿下倒是越当越顺手了呢。惜舞轻笑一声,放下手札,转向梅蕊笑道:“你说你的哥哥是驯猎场数一数二的驯马师?”
梅蕊闻言咧嘴一笑,清亮的眼睛盈满骄傲之色,“公主自小长在宫中,大概是不知道驯猎场的事的,奴婢的那个哥哥要是肯在驯猎场自诩第二,定是没人敢称第一,”梅蕊看了惜舞一眼,见惜舞并没异色,便说得更加起劲,“就说年前开春时候,罗哲国进来的那匹胭脂马,性子极烈,驯猎场七十几个驯师折腾十余日都拿它束手无策,单我二哥后来陪它同吃同睡一个月,此后那匹马便单听我二哥的话了,当时还有人说他傻呢,公主,您说好笑不好笑。”
惜舞闻言轻笑一声,并不回答,只嘴角微抿,心下里道:我对你们驯猎场当然是不熟,可是你们的公主却是消殒在那马背上无疑了。
惜舞闭上眼睛,往身后的椅背一靠,神色慵懒,轻软的声音溢出,“你和你哥哥感情倒是很好。”
梅蕊闻言,心里一动,见惜舞闭目,心想公主可能是累了,便压低嗓子道:“公主乏了,梅蕊马上命人前来伺候公主沐浴更衣。”说罢压低脚步,轻手轻脚地下去了。
脚步声在耳廓中越来越远,直至不见,突然,原本闭着的眸子倏忽张开,惜舞直起身子,一扫刚才的慵懒之色,眼睛发出清冽如寒霜的气息。
书房内点着的熏香余烟袅袅,青铜鹤灯的白色烛光映射得书房内明亮如镜,惜舞一双锐利的眼睛盯住那融化的灯烛,一滴一滴带着赴死的姿态垂落而下。
不一会儿,惜舞领着一群俏丽宫娥来到浴殿,这浴殿在倾云殿的西面,枕着一处翠嶂叠生的矮山峰,从山上引下一处清泉水在浴殿前形成一个碧水潭,平日在浴殿里那巨大的玉华池里沐浴,只要移门一开,便可看见对面空谷幽林,碧水潭深的世外景象。
惜舞微忪着双眼,挥退了几名宫婢,只余下梅蕊一人在旁伺候。
“公主,奴婢下去再放些热水,免得水凉了。”梅蕊一身梅色短襟小褂,在玉华池蒸氲的水汽中显得十分可爱,放下手中的浴袍,梅蕊转身走出浴殿。
惜舞背靠在水池边上,闭着双眼,白皙的面容上显现出一抹樱色的红润,瘦削的肩膀曝露在水面之上,洁白的肌肤在柔光的反射之下好似陶瓷般莹泽。
浴殿里点着一股淡淡的兰芝香,香气袅袅,沁人心脾。玉华池前面的移门被打开一条缝,外面便是如诗如画的美景,夜幕降临,仔细看居然稀稀落落飘着几朵雪花。
惜舞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只有浓密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着。
来到这异时空已经有半个月了,其中的匪夷所思惜舞已经没有力气再想,剩下的只有怎么样想办法才能回去或者至少离开这金丝笼。
禁宫守卫森严,自然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同理,禁锢在这里面的人也确实像那金丝雀一样,不得自由。
“叩”,轻微的脚步声从不远处的甬道传来,脚步轻微,似是不想让惜舞察觉。惜舞耳力极佳,仔细辨认下,却不是梅蕊那急促轻巧的脚步声。
一抹疑虑升上心头,入浴前惜舞下令除了梅蕊任何人不得进入打扰,来人敢违背公主的命令,却又小心翼翼,实在是匪夷所思。
惜舞不动声色,仍旧一动不动的靠在白玉池岸上,内心却竖起了十二万分的警觉。
脚步声越来越近,虽然刻意压低,但在这静谧空旷的浴殿里,声音还是完整地收入惜舞的耳朵。
就在惜舞酝酿着是不是要运用一下前世所学的空手道时,一道低不可闻的入水声轻轻响起。
不对!
惜舞心中警铃大作,猛地睁开眼睛!只见水面上一条腻滑的波纹向惜舞陡然逼近,大脑还来不及反应,惜舞本能地往旁边一闪,双手一撑池台,一用力便伴着水花“哗啦”一声跃上池岸,左手挑起岸边放着的浴袍,右手拿起放在衣服下的一把匕首,挥手向声源斩去,身子顺势将浴袍套在湿透的身上,“刺啦”一声,伴随着一股腥臭的血腥味,惜舞睁大眼睛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只见白玉的池岸上横陈着两段斑斓的毒蛇尸体,深红的血液在白色玉石池岸上显得怵目惊心。
电光火石之间,惜舞麻利地完成以上动作。
皱起眉眼,将袍带系好,惜舞冷眼着看向池岸对面着荷绿宫装的少女,少女早已吓得目瞪口呆,手中拿着一只装蛇的油布袋,大惊失色。
“审时度势,本就是你们安身立命的良方!你一片忠心耿耿,也不怕用错地方!”惜舞冷声抛下一句,穿上一件弋长的锦袍,也不顾看惊呆了的荷绿装宫女,兀自沿着浴殿的甬道,徐徐向寝殿走去。
“啊!”梅蕊的尖叫声顿时响彻整座浴殿,那名荷绿宫装的少女听到身后的叫声,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地。
几名舟军侍卫闻声而入,为首的舟寒只捕捉到惜舞锦袍摇弋的一个背影,收回眼神,查看了四周的景象,舟寒心下了然,几名侍卫便将那晕厥的荷绿宫女带了下去。
舟寒看着玉石池岸上那被挥斩为两段的毒蛇,俊逸的脸上升起一抹深思,自己誓死保护的公主殿下,似乎在上次坠马摔伤后就性情大变,以前那般静婉柔弱烟消云散,现在更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潭。
是夜,静嫔旧日暗仆阴狠加害墨国公主的事便传遍整个墨国皇宫。**之中自有人窃喜庆幸,有人惶恐不禁,心思各异。
墨国大皇在长德大殿的病榻上听完下侍的禀告,指着三皇子墨子玉气急吐出一口鲜血,而太子闻言更是掩不住愤怒心急,将长德大殿的一处雕柱一拳打得木屑飞溅,关切之心呼之欲出。
当晚,墨国大皇颁下圣旨,一道谕旨将三皇子墨子玉遣送至千里之外荒凉的绿栖岛禁闭,没有圣旨不得回朝。
至此,三皇子墨子玉大势如东水而去,势力被连根拔起,之前与之亲厚的朝臣皆避之不及,急求自保。
墨国局势动荡,禁宫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各自都小心揣测着明日东方太阳升起后的局势。
一场绵绵大雪泼墨挥洒而下,在这不眠之夜,长德大殿前的礼官却吹起一支嚎丧的号角,号角声响彻宫里宫外,每个未眠的有心人听到都心下怅然不止……
东墨历七百一十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墨国大皇墨以年,因病薨于长德大殿,号角撤后,宫嫔命妇,文武百官俱被引至长德大殿,哭声响震殿阁。
太子墨子洵颁下口谕,三日之后,举行墨皇之丧,举国哀悼。===============================================================================
矛盾激化了,铺垫铺垫,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