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去内里湿濡的棉袍,惜舞稍作整理便往牙床上躺去,甩了甩脑中繁杂的思绪,向里边侧了侧身,便浅浅睡去。
睡了不一会儿,就隐约听见长德大殿方向号角声作,鼓声雷动,惜舞一个激灵,睁开双眼,侧耳向声源仔细辨认。
不一会儿,急促的脚步声就从殿外传来,梅蕊领着十数名宫女慌慌张张地一路小跑至寝殿外,小心翼翼又焦急异常地扣响殿门,“公主殿下,快醒醒。”
惜舞眉头微蹙,扬声道,“什么事情?”
短暂的静穆过后,门外惊惶的声音再次响起,“大皇……大皇驾崩了!”
冬夜里狂狷不息的风在宽大静谧的寝殿里回卷,在几个宫女通力合作下,惜舞换上一身素色的缟服,外罩一件雪狐长麾,脂粉未施,略绾发髻,在宫女的簇拥下上了一辆华丽的马车。
不用多问,惜舞知道自己必然是要去长德大殿守丧去了,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惜舞微闭着眼睛,在脑子里暗暗理清头绪。
对于自己这具身子的生父,惜舞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知道他是一位仁政治国的上位者。惜舞现在鸠占鹊巢,来到这里又有这么多诡异的变故与自己扯上一箩筐的关系,眼下去长德大殿,免不了要与素未谋面的太子皇子以及朝臣打交道,还有……
惜舞脑中掠过迟夜那深不可测的眼神,那位身长玉立的当朝太傅,是敌是友不辨,惜舞揉了揉脑袋,强迫自己不要想太多,到时再见机行事。
车铃摇晃的马车穿过遥华门,快步行驶在甘碧宫道上,北风呼啸,大雪飘洒,四下宫灯明朗,将皇宫衬得有如白昼。
如此行了近半个小时,马车的速度才渐缓下来,直至停止。
“公主,请下马车吧。”一道尖利的声音在车帘外响起,听得惜舞心里一阵不舒服。
随侍的梅蕊撩起车帘,只见马车旁躬身站着几名青衣下侍,为首的正是那日长德事件出面的内侍长新海,新海一脸恭敬地向惜舞福了一礼,低声道,“公主这边请。”
惜舞往四周扫视一圈,前面正是长德大殿的正宫门,此时这里已是乱作一团,几百名下侍、侍卫进进出出,喧闹嘈杂,根本没有往日的庄严肃穆。
新海见惜舞没动,心下里疑窦虽重,却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定定地行礼。
过了一会儿,惜舞迈起步子,向正宫门走去。
墨国大皇驾崩,现在由太子监国,早闻太子麾下近有四万精骑驻扎在雀纠城外,只要他一声令下,改朝换代,新宫换血,必不在话下。只是……惜舞冷眼看着眼前的混乱景象,心想这太子果然心机深厚,不可小觑。
如此想着,惜舞已经走到正宫门,两边守卫军看到惜舞,均神色恭谨地跪地行礼。
惜舞并不出声,径直向长德大殿走去。
雪花漫天飞舞,长德大殿前的甬道两边站立着两排神色静穆的侍卫,宫道两旁宫灯林立,耳边只听见撼动天地的哭喊声。
惜舞在十数名下侍宫女的簇拥下,从大殿旁的一个小道走向后殿,新海打头在前面欠身走着,又估量着惜舞的脚步,倒显现出殿前服侍的玲珑心思来。
缓缓的走了几箭路,来到长德正后殿门口,新海躬身往旁边一站,向惜舞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惜舞侧目往殿门内瞧去,只见满目雪白之色,素缟白绸,人影绰约,细听上去却是十分安静肃穆。
不容惜舞多想,新海尖哑的嗓音已在耳边响起,“公主殿下到!”
话音刚落,惜舞只觉得一瞬间空气都凝固了,数十道锋利的目光齐齐射向站在殿门口的惜舞。
惜舞吸下一口清冷的空气,扬起脸神态自若地向大殿内迈了进去。
大殿内温暖如春,香气缭绕,宽敞的大殿中站着两排神色各异的人马,就在惜舞心底琢磨着要不要悲恸地挤出几滴眼泪时,便觉得眼前人影一闪,身子已经被一团明黄色包围。
一股上好的龙涎香飘进惜舞的鼻子,惜舞勉强睁开眼睛向头顶看去,却对上了一双欣喜若狂又充满关切的眼睛,眼前的男子黄袍蟒带,一双丹凤眼,墨发如锦,劲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眉眼间与惜舞有几分相像,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皇家贵胥的天子之气。
惜舞心下了然,知道这位就是墨国的太子,明日的墨国大皇墨子洵。
现在,墨子洵那双如宝石般熠熠生辉的眼眸正定定地看着惜舞,仿佛惜舞是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般,殿中的其他人也都紧紧地盯着墨子洵和惜舞,看来墨子洵万般疼爱自己的皇妹倒不是言过其实。
惜舞望着墨子洵那盈满千言万语的眼睛,只得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容,示意墨子洵松开那铁钳般的双臂。
墨子洵了然,只得万分不舍地松开双臂,却嘴角噙笑地拉起惜舞的一只手,转身向大殿正中走去,只是一双眼睛却放射出王者与生俱来的威慑力,一扫刚才的失态。
两排站着的朝臣均躬身,向墨子洵和惜舞行礼。
墨子洵拉着惜舞走到大殿正上方,递给惜舞一个温柔的笑容,又转身看向群臣,低沉的声音流出,“今日召众卿过来,主要是为了大皇下葬的事宜,为了让父皇早日下葬皇陵,我决定让林将军率玉字营连夜护送父皇的龙枢到玉龙山皇陵,三日后举行全国大丧。各位大人可有异议?”
大殿里两排站着的都是官阶较高的大臣,惜舞环视一圈,倒是没看见当朝太傅—迟夜。墨子洵话语刚落,群臣皆恭恭敬敬跪下身来,齐声道,“臣等谨遵太子口谕。”
惜舞不自禁地看向墨子洵,只见墨子洵面色如常,只是一双眼睛包含万千,显露出帝王之子意气风发的威严。这位天之骄子,大墨皇朝唯一无二的继承人,马上就要开始他惊才伟略的治国之路,而眼下这群臣匍匐,就是第一步!
惜舞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大臣,心里风起云涌,转眼向墨子洵看去,只见墨子洵转看向自己的眼光依旧温柔,只是蒙上一层悲伤的情绪,“惜舞,你再去看看父皇最后一眼。”
白雪善舞,月光皎洁,空气中交织成一曲低鸣悲凉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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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写,刚刚辞了人生第一份工作,下周一要去另外一个地方上班啦。。当然,这边也要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