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地上沾满白雪的碎裂卷轴,纳菲斯的脸色阴沉得像是暴风雪前的天空。传送卷轴失效了,这证明远在堪萨斯的法阵已经被破坏。帝都正在发生的事情不难猜测,只是连坎布尔都遭到了攻击,还有多少地方能幸免于难?
“立刻出发。”纳菲斯凛着脸做了决定,“就算用走的也要走到堪萨斯!”
风涟扎紧手臂上的绷带,四下望了望:“我们没有方向。”在这里没有方向是永远走不出去的。
纳菲斯朝加索林看去:“身为宝物猎人,连尘封上万年的神殿里的密道都一清二楚,离开科班冰原恐怕是小事一桩了吧?”
加索林无奈地勾勾嘴角,嘴上的胡子随着他的动作抖动起来:“一般我是不太喜欢别人这样跟我讲话的,您难道就不能客气点拜托我吗?不过,这次就破例带你们出去,反正就算我不说,你们也会跟上来的吧。”他拿出罗盘对准方向,拢了拢宽大的袍子就开始前行,和另外两人一样,他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下去了。
走走歇歇一连赶了数天的路,三人视野中的第一抹绿色终于出现在峡谷的另一端。穿过这个峡谷,天气就不那么寒冷了。这么长时间以来首次看见鲜嫩的跳跃的绿色,风涟兴奋地欢呼一声,离开冰原地带,赶路就容易多了。
加索林攀上一块巨石,手搭凉棚前后左右都望了望,又和他的地图比对了一下,指着一个方向对纳菲斯说道:“穿过峡谷以后往那个方向再走两天,就可以到达最近的镇子。到了那里可以向当地人买两匹马,至少不用再用脚赶路了。”
“这里离堪萨斯还有多远?”
“这里已经是格兰特帝国的北部边境了,要到达堪萨斯至少还要骑五六天马。”
“……太慢了。”纳菲斯望着那个方向,眉头紧锁,到那时堪萨斯会变成什么样子?
加索林跳下来,拍了拍纳菲斯的肩膀:“急也没用,我们已经连着赶了好几天路了。今天越过峡谷以后在那片树林外围好好休息一个晚上吧,我会帮你们做好警戒的。”看到他仍旧一脸犹豫不定,加索林继续说道,“好歹你们也算是伤员。也许你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但是你总能看到风涟的脸色,她看上去还能长途跋涉吗?”
被提到的少女此时放下背包,在一条小溪边畅快地洗了一个脸,顺道为自己清洗了一下伤口。纳菲斯看到那一条刺目的长长的刀伤,沉默几秒,算是默许了。看着纳菲斯离开,加索林笑了起来,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风涟的背影,嘴唇无声地张了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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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气温降了下来,三人在临时营地中间生起一堆篝火。填饱了肚子之后,加索林就拿着水壶自顾自走开了,剩下的两人各怀心思,整个营地除了营火的“哔啵”声,再也没有其他声响。树木的影子随着火光轻轻摇动,风涟盯着这些晃动的树影,内心同纳菲斯一样急切,堪萨斯出事,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她始终不能安心。
许久,纳菲斯打破了沉默:“……我很感谢,你在神殿中所表现出来的忠诚与勇气,丝毫没有辜负塞缪卡加之名。我要向你表达我的感激。”
风涟怔了怔,纳菲斯从没有用这种诚恳的语气和她讲过话,她看着纳菲斯碧色的双眸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合适:“不……不用这样说,殿下,您永远可以对塞缪卡加托付您的信任!”
“呵,你不用这么紧张。”纳菲斯笑了笑。
风涟第一次发现纳菲斯身上的温柔的气质,让人舒服而温暖,她几乎要怀疑以前关于纳菲斯的独断专横的印象是否正确了。但是这种感觉才刚刚出现,纳菲斯就突然把话锋一转:“但是,我希望你插手我的战斗的事情不要有下次,再出手干预的话,不管你的出发点是好是坏,我都不会对你客气的。”
纳菲斯的眼神中寒光一闪,让风涟浑身一冷,刚才出现的感觉果然是错觉……
“……我……我知道了。”风涟想,如果纳菲斯不是王子,大概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武者,他在享受每一场战斗,每一场战斗都事关他的荣誉。虽然不知道一个王子这样是否合适,风涟还是做出了自己的承诺:“我不会再做出会让您的荣誉受威胁的事情。”
“……谢谢。”“唷!我回来了!”
纳菲斯的道谢被加索林的声音盖住。两人循声向他看去,但都同时呆住了。
眼前的年青人只有二十岁出头,虽然穿着加索林的衣服,有着加索林的声音,但他怎么能是四十岁上下的加索林呢?!
感受到两人视线中的震惊和怪异,加索林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有些尴尬:“我不过把脸洗了洗,刮了刮,你们这么看我……是怎么了?”
风涟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就是传说中的回春术啊!她强忍笑意问道:“加索林,你……你应该还没有四十岁吧?”
“四十岁?我看起来像吗?”加索林摊开双手,强烈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两人仔细打量了一下加索林,发现他真的还很年轻,只不过之前都被那一张“沧桑”的脸给误导了……纳菲斯也笑了起来,为了掩饰笑意,他铺开袍子背对加索林躺下,伸手挥了挥,嘱咐道:“值夜的工作就麻烦你了。对了,记得经常刮刮脸。”
风涟也在火堆附近躺下,藏进毛皮大衣的瞬间附和了一句:“对的……要经常刮刮脸。”
“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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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跃的火光映红了沉浸在睡梦中的人的脸,加索林无声无息地蹲在风涟旁边,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的睡颜。这张脸,和记忆中的那张有很大的出入,但是不要紧,只要还是那个灵魂就好。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风涟的额头一点,梦中人的呼吸变得更加缓而沉。抬头看了看纳菲斯,他也睡的很安稳,于是加索林轻手轻脚地抱起了风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地。
身旁的树木越来越茂密,加索林正向树林深处走去,没走多远,他的脚步突兀地停住了。在他的前方,一个人影正抱胸靠在树上,看到加索林停了下来,那人也缓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一头亚麻色的头发染上了月色,碧绿的瞳眸像是莹亮的翡翠,纳菲斯勾了勾薄唇:“我不太能理解你的审美,不过你还是把风涟放下比较好。”
“呀,殿下,您还没睡吗?吵醒您还真是抱歉,不过您大可以回去继续安睡,这件事跟您没有多大的关系。”
“哦,真可惜我不是那种自己的国家和人民面临危机还能安然入睡的人。你连在科班冰原上假装昏迷的事都还没有解释,不能把一个大活人交给你吧?”
“她跟我走比较好,以后你就会知道的。对你来说也是好事,你还有堪萨斯的人民需要你担心。”加索林似乎不想多做解释,眼神也变得冰冷。
“我没有兴趣阻碍别人的爱情,但是要私奔的话,至少要女方也同意。”纳菲斯抬起一张完美无瑕的脸,直挺的鼻梁投下一片阴影,“更何况,你就这样把她带走,我要怎么跟她的父亲兄长交待?既然他们选择对王室效忠,对我来说,最好的事是我把风涟完好地带回堪萨斯,交到凯鲁手里。”
加索林无奈地把风涟放下,对纳菲斯摇了摇头:“你打不过我,你知道的。”
他话音刚落,纳菲斯就感受到了周围的空间里渐渐升起的杀气,强大得让他汗毛都根根树了起来。整整19年来纳菲斯只在自己的导师身上感受过这么强大的气息,加索林不是一般人。这他早就知道,只不过不知道他有这么强大罢了。
“啊,我明白。你这个混蛋的确强得很,我不了解你的底细,那就让我来赌一把吧,看看今天我的运气怎样。”纳菲斯手握剑鞘,微微出鞘的剑刃透射着不会退却的光芒,他挺直背脊肆无忌惮地与加索林对视着,目光张扬地像一头威武的雄狮。
加索林和纳菲斯对峙了一会儿,突然轻笑出声,叹道:“习惯凭直觉做事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身为王子,保全自己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他看了一眼东边微微泛红的天际,有一息之间神色中流露出了焦躁,最终他决定放弃,“今天就这样吧。”加索林最后注视了风涟一眼,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纳菲斯长出一口气,真要打起来的话,自己还真不是加索林的对手,幸好他最终放弃了。他收回自己的佩剑又紧紧握了一握,亚特弥亚,加索林,这些混蛋,再相遇的一天总会来临,在那一天之前,自己一定会变得比他们更加强大。
“喂!醒醒!”纳菲斯使劲捏着风涟的脸,直到她闪着泪花一边呼痛一边从睡梦中醒过来。看到风涟睁开了眼睛,纳菲斯转头就往营地走去:“你睡觉竟然还梦游,不要随便给别人添麻烦啊。加索林走了,接下来一直到天亮你都要值班。”
风涟刚醒,摇摇晃晃地勉强跟上纳菲斯的脚步,但脑袋明显还是慢了一拍:“啊?加索林为什么走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不一直都是这么莫名其妙的么。记住,天没大亮不许叫醒我。”说着纳菲斯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惬意地钻回了袍子里。留下一脸茫然的风涟打着哈欠一屁股坐到了木桩上,值夜?这种事一般会让女生来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