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涟不顾卡特的反对,气呼呼地从议事厅走了出来,漫无目的地逛到了城墙。她三步两步跃上了城头的旗帜,踮在尖细的旗杆上眺望远处深沙平原的落日。
不知何时,弗雷德走近了她,靠在城墙上一同遥望。无比巨大的血红夕阳挂在红澄澄的天际,整片天空颜色鲜艳地就像是被血液浸染。透过沙漠上腾起的热气,那轮红日的边缘不断浮动。
“弗雷德,我听说过,这样的落日是不祥的。如血一样的夕阳预示着杀戮和暴行正在某处横行。”
“害怕吗?”
“有些。但是害怕比焦虑要好。你明白吗,那种等待你们消息的焦虑,不知道你们安危的焦虑?”
长久的沉寂。太阳缓缓降了下去,一半都消失在了地平线之下。天空的色调开始改变,东方的天空隐隐有星辰闪现。
“弗雷德,你知道凯鲁在哪里吗?”
弗雷德摇头:“有人见过他在堪萨斯出没,但我确定他没有被抓。而且在堪萨斯沦陷之前,凯鲁托人给我带了一样东西。”
说着他递给风涟一块不规则的毫无光泽的黑色石头。风涟跃下来打量着那块石头,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也不打算告诉我凯鲁还有信物?”
弗雷德一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的。我也是刚刚才在珠宝商人那里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这是什么?”
“是一块秘银原矿。凯鲁说我会用得着,可他没说明白,什么时候我才会指望这一块黑不溜秋的原矿?”
风涟沉默不语,凯鲁从来不曾不明不白地玩失踪,更何况是在这种关头。她了解自己的父亲,他如果不在这种时刻提剑上战场,那就一定是被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绊住了。
看到她闷声不响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弗雷德笑了起来:“别担心,至少我们知道他还活着,凯鲁已经一把年纪了,他比我们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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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确定风涟·塞缪卡加是我的破坏之骑?”
晚餐之后,纳菲斯单独去找了自己的导师安琪拉,他强调了“破坏之骑”这几个字,他认为风涟是个不错的人,但是“不错”指的是人品,论实力来说,她连“还行”都算不上。格雷特帝国有至少500年没有出现过破坏之骑了,但是500年来,传奇般的破坏之骑毁灭性的破坏力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从不曾遗落。在五个不同的神殿骑士中,“破坏”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负责的是摧毁,毁灭。那甚至是,可以在一瞬间左右一场战争的力量。
在这个后神恩时代,每个王储最多只能找到一个神殿骑士,谁都希望他是破坏之骑。现在纳菲斯找到了自己的破坏之骑,却一点都兴奋不起来,塞凡拉·谢尔是强化之骑,但是塞凡拉都比风涟强了不止一星半点。这种感觉像极了小时候在建国祭上好不容易拿到了期待已久的礼花,一点却发现是个哑炮。
“那个小姑娘身体里藏着你所不能想象的强大力量。”安琪拉悠闲地喝着乌鲁那格的特产茶。
“……是嘛……”
看到纳菲斯一脸的不确定,安琪拉抿了一口茶放下瓷质茶杯:“她不是真正的魔法绝缘体,她被封印了。我听说了,不久前风涟身上发生过元素暴走的事件吧。再强大的封印也会有损耗,压制着非人力量18年的封印,已经不如当初那么强大,有裂缝出现再正常不过了。”
纳菲斯突然有些好奇:“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跟你提过我有一个导师么?我可爱的小王子?他是一个伟大的魔法师,也是一个伟大的先知。他告诉了我……很多东西。”
“先知?那位大人现在在哪里?”
安琪拉端起茶,低头啜了一口:“很久之前去世了。也可以说,解脱了……相信我,风涟是你平定格雷特帝国不可缺少的臂膀,我会让她很快成长起来的。”
“她自己知道这一切吗?我们要怎么帮助她解除封印?”
“噢,这位小姐毫不知情。而且我们可帮不上她,要解除封印就要找到当初给她设下封印的人——属于破坏之骑的契约巨兽。”
纳菲斯挑起了眉毛,他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困境——知道的越多,疑问反而更多:“巨兽?巨兽为什么要封印她?”
“呵,这只有把那只封印她的那只巨兽叫出来问问我们才会知道,虽然戒指认主了,但并不是说那只巨兽也会老老实实接受契约。我要准备法阵召唤那只巨兽。啊呀呀,既然这里没有那么多的宫廷魔法师,就把塞凡拉叫来搭把手吧!”
塞凡拉!纳菲斯看了一眼自己的戒指,属于塞凡拉的那一个徽记完好无损,证明目前他并没有受到什么生命威胁。纳菲斯舒了口气又顿了顿:“可是我们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没有回过王都,他还在预选赛的场地。”
“藤绿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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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里,还在外面乱晃的风涟尽情享受着久远记忆中乌鲁那格的安适,这里和几年前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行走在路上的行人大多认识这位塞缪卡加家族的小姐,风涟愉快地一一和他们打着招呼。
渐渐地,夜市到头了。再往前就是乌鲁那格城的侧门,风涟正准备返回,一抹跑动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那是一个窈窕少女的身姿,宽大的兜帽里露出几绺蜜色的长卷发,很快,那个少女就消失在拐角。风涟的脑海里蹦出一个名字——海薇安。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刚想追上去查看,一只手一下搭住了她的肩膀:“在这里乱晃什么,你知道最近的神殿在哪里吗?”
是纳菲斯。风涟听到他的声音,猛地想起他身上还挂着一个诅咒:“噢,殿下,就在乌鲁那格城的东南街区,我可以带您过去。”
“不用,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你回去收拾,我们要出发去藤绿雨林找塞凡拉。”纳菲斯的语气笃定,容不得半点置疑。
“什么?藤绿雨林在哪儿?”
“不需要问这么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可是……”可是她才刚到,才刚刚见到自己的兄长啊!话没有说出口,纳菲斯早就走远了。风涟在他身后默默比了一个中指,然后把双手抱在脑后,无奈地回到城主府。原以为成为神殿骑士之后被随意支使的情况会有所改善,却没有想到更加严重了。风涟转念一想,骑士是什么,不就是专门跟在王子身后随时准备被使唤的人么?前路顿时一片黑暗。
风涟在自己的房间里第一次用上了空间袋,装的东西并不多,除了基础的装备之外就只有一些干粮。她转了转自己手上的破坏之戒,很想告诉凯鲁自己也已经是一个大人物了。
塞凡拉到达格雷特帝国那一年,万人空巷,人们为神殿骑士举行了盛大的典礼,盛典持续了整整一个月,整个堪萨斯都沉浸在欢庆的气氛中。风涟在阳台上看着庆典游行队伍从自己的窗下经过,曾经隐隐地羡慕过塞凡拉所的荣耀。神殿骑士,多么激动人心的称号。尽管现在王国面临着欲坠的危机,但至少,她不再是局外人。第一次感受到肩上有沉甸甸的责任,感受到被人需要,风涟有些兴奋。
走到大厅,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在那里。她朝众人微笑了一下:“所以现在就要出发了?”
“没错,但是只有我们三个人会走唷。”安琪拉回应。
纳菲斯正在和海薇安窃窃私语,谁都不忍心打扰恋人间的甜蜜低语。风涟看了一眼弱不禁风的海薇安,打消了之前的念头,那个路过的少女也许只是一个当地人而已。她走向卡特,争吵的尴尬气氛还没有散去:“呃,我要走了。”
“安琪拉已经跟我说过了。如果你现在想退出还来得及。”
“卡特,我是不会退出的。我有责任。”
“……一路小心。”面对固执的风涟,卡特还是选择了妥协。
“……你知道,我并不想跟你吵架的。”
卡特温柔地笑了起来:“啊,我知道。等你走了,弗雷德就会去各处募集士兵,拉拢可能成为同盟的势力。而我会留守乌鲁那格城。”停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我认为你会想知道这些。”
风涟笑着抱了抱自己的两个兄长作为告别。
依露姬娜也走到风涟面前:“为什么这么急赶去藤绿雨林?”
“我不知道,不过肯定是有理由的。放心,我会平安归来的。”
依露姬娜叹了口气,拉起了风涟的手:“我送给你的挂坠呢,我想要再为它祈祷一次。”
“……”
“风涟?”看着风涟低着头默默抽出了手,慢慢往后退了几步,依露姬娜无比诧异。
风涟躲避着依露姬娜的视线向门口移动:“……对不起……我弄丢了……”
“什么?什么!丢了?!”
风涟愧疚地不敢回头,急匆匆扎进了夜幕中:“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