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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故人

全副武装的战马打了一个清脆的响鼻,那个少女在队尾的难民旁勒住缰绳,她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把一个干瘦枯槁的老人扶上马鞍。纳菲斯在最前方调转马头,带领着这队难民朝乌鲁那格的方向前进。

马特纳斯远远望着队尾那个已经开始和难民交谈起来的少女,刚刚那个声音很熟悉,他一定还曾在某处听到过,但是却记不起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马特纳斯没有看清她的容貌,只能由她的背影和座下马匹的厚重装甲来推测,这个少女的来头似乎不小,她的装束和神殿骑士塞凡拉·谢尔是一个级别的。奇怪的是,曾经在堪萨斯就任帝都协防总官副手的马特纳斯印象里却没有这么一位人物,难道是边境赶来的领主?可是他也从没听说过有一位这么年轻的女领主。

深沙平原上的追逐已经进行到了沙漠的边缘。纳菲斯调整了一下速度,确保队伍能够跟上,他转头就看见了以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望着风涟的马特纳斯:“阁下是马特纳斯?”

“噢,是,是的,殿下!”马特纳斯急急忙忙收回视线,王子殿下竟然记得他!一直到堪萨斯沦陷,他才刚刚上任两个月,在这期间,只远远见过纳菲斯一两面,但是纳菲斯竟然还记得他的名字,这是一个多么亲切的人啊!而自己最直接的上司弗雷德记住他的名字可使用了足足一个礼拜。他受宠若惊地将手横于胸前向纳菲斯行礼:“您还记得鄙人的姓名,这是何等的荣幸!”

纳菲斯微微挑了一下眉毛,但是并不打算解释其实他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协防官副手的事情。他回应了一个得体的微笑:“阁下应该认识风涟·塞缪卡加吧,她说曾经和您见过几面。”

“风涟·塞缪卡加?”马特纳斯突然恍然大悟地看向队尾,“原来那是塞缪卡加的风涟小姐!但是我记得她……”

如果马特纳斯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除非是受封的骑士,否则就算是五大贵族家的小姐也没有资格披那条绶带。更何况,塞缪卡加家族子女的状况是尴尬的,家主凯鲁的三个孩子都不是自己亲生,按照规矩,风涟·塞缪卡加是没有办法享受大贵族家小姐的全部权利的。马特纳斯的确曾见过风涟几面,在帝都堪萨斯塞缪卡加的宅邸里面。他记得风涟是他所见过最谦谨有礼的贵族小姐,就算只是打个照面也会相互行礼,她的脸上始终挂着适度的微笑,不会太过热情也不会显得冷淡。

人们对贵族的生活始终心存好奇,他们评论那时候居住于堪萨斯的五大贵族,卡库斯家的小姐们是美艳而骄傲的,法伽兰家的小姐们是聪慧淡然的,蒙堪那家的小姐们是热情直接的,商人比特拉弥拉家的小姐们是精明的。至于塞缪卡加,唔,有人曾经见过塞缪卡加的那个小女儿吗?

对一个陌生人来说,风涟并不能给马特纳斯留下太大的印象,大概是因为她的头始终低着的缘故吧,简直就像是一个专门用来演示繁琐礼节的木头人,时时刻刻都在刻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也许是因为特殊的身份以及魔法绝缘体的体质,她从小养成了这种在陌生人面前过于拘谨的习惯,马特纳斯那时候想,这位小姐一定是一个细腻含蓄的人。当然,不久以后,他就发现了这种观点并不完全正确。

看到马特纳斯疑惑的表情,纳菲斯大概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他稍微做了一下解释:“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大事。总之,风涟·塞缪卡加现在是第二位神殿骑士。”

“……”马特纳斯张大了嘴巴,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她,风涟小姐难道不是魔法绝缘体吗?”

“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了。其中的原因很多,既然阁下认识风涟,您可以直接去询问她。阁下出发的时候,堪萨斯的状况怎么样?”纳菲斯冲马特纳斯点头转移了话题,这件事情要解释起来太复杂了。其实就连风涟也没能搞明白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稍微知道一点详情的人给出的答案都模糊不清,比如安琪拉,比如黑牙。

“啊……在下逃离堪萨斯的时候,帝都被白塔的势力控制着,米伦贝尔组成了一个圣白议会,这个议会的参与者包括站在他一边的比特拉弥拉,法伽兰,卡库斯,还有帝国的一部分军官贵族,以及各地神庙的势力。殿下您还记得在坎布尔大赛之前突然加入坎布尔的新学员吗?”

“嗯,那些人……”

马特纳斯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是的,殿下,现在看来那是一个早就策划好的阴谋。您知道的,坎布尔大赛的奖励是十只深渊魔兽,根据帝国和深渊的契约,每三年才能召唤一次魔兽,而为了召唤那些强壮的魔兽,整个堪萨斯提前半年就开始做准备了。一旦仪式开始准备,就无法中途停止了,如果没有意外,那十只深渊魔兽如今已经在现世出现。”

深渊魔兽!纳菲斯一惊,原来如此,米伦贝尔的目的还包括那些深渊魔兽,那些新鲜到达人世的魔兽将成为这场战役最大的影响因素,没有人知道米伦贝尔这次到底从深渊中获得了怎样的战力。真是该死,怎么把魔兽这件事给忘记了!

“殿下……殿下?”

“……请您再告诉我一些更详细的情况。”

“是。那批新学员现在都是米伦贝尔的车前卒,米伦贝尔把自己的军队叫做‘圣白军’。据说,其中也有外国的势力侵浸。”

那是自然的事情,没有别国的势力,光凭米伦贝尔一人要让格雷特帝国在一夜之间倾覆没有那么容易。“知道是哪个国家吗?”

马特纳斯咽了一下口水,对纳菲斯摇了摇头:“不止一个国家,甚至不止明之大陆,据说连翼之大陆的力量都出现了。”

“……”

如果情况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出现在众人眼前的150万军力不过是冰山浮于海面之上的部分罢了。一阵猛烈的干燥季风携裹着沙漠中金黄的沙砾扑上了众人的面颊,纳菲斯望向了被黄色覆盖的天空,一切都比想象更糟糕。

耳边传来了马特纳斯犹疑的声音:“殿下,我们……格雷特,能撑过去吗?”

“格雷特是存在于这里的。”纳菲斯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她是不会覆灭的荣耀之光,只要狮鹫帝国的旗帜一天不倒,只要我们还有一人站立。这是我们的国家。”

从此刻起,抱上必死的信念,只为守卫祖国。

****************************************************

“依露姬娜,依露姬娜!跟我来!”

“怎么了,风涟?”依露姬娜今天一早就在等待风涟从城头带回消息,可是风涟一回来就神色匆忙地一路把她从城主府拖到了城北。

“这里有一批难民,其中有人需要治疗,交给你了,依露姬娜!”

“可是你……”看到风涟转头又想跑开,依露姬娜一把拽住了她,“你给我站住!”

“嗯?怎么了?我还有急事……”

依露姬娜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给风涟:“你腿上还有箭伤呢!我难道没有跟你说过,就算已经治疗过了,还是需要休息吗?”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风涟露出自己的小腿,那里原来的箭伤已经消失不见,“有你在,这点小伤不要紧的!”一边说着,风涟挥了挥手就消失在主干道上。

依露姬娜头痛地扶住自己的额头:“啊……真是的,要说几遍那个家伙才能明白!”这几个月来,风涟每出去一次都要带着伤回来,这种当自己死不了的行为最近发展地越来越严重了,只要听到有人叫她一声骑士大人,立即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真见鬼。

她望着眼前为难民搭建起来的临时帐篷,还是叹了口气打开了空间袋,取出自己的治疗用具。依露姬娜一边低头翻找,一边向前走着,突然间,她撞到了一个人身上,那些治疗用具一下子掉落一地。

“啊,真是抱歉!”“噢,对不起!”两个人同时道歉,依露姬娜撞到的那个人是一个棕色头发的年轻男子,一副难民的打扮。看到依露姬娜掉了东西,他立即蹲下来帮忙。

“呃,谢谢你……”依露姬娜刚想致谢,突然发现那个年轻人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那是!你脖子上挂的那条项链……”

那人立即停下了捡东西的动作,带着一个有些惊讶的微笑抬头看向依露姬娜:“您认识这条项链吗,小姐?”

“对,当然,这是我母亲大人的遗物,我以为风涟把它丢在堪萨斯了……”

那个男人有些惊疑地抬起头打量依露姬娜:“……你母亲……的遗物?”

“噢,我可以证明给你看这条项链确实是我的,你仔细看一看就能发现那块蓝色晶石的右下方有一个小小的月牙缺口。”

那个人闻言拿起晶石看了一看。依露姬娜看着他,只是一个恍然间,那个男人露出了一个悲伤的表情。她的眉头稍微皱了皱,那个男人呆呆地注视着那个晶石,似乎并没有归还的打算,她忍不住开口:“您看到那个缺口了吗?”

“喔,抱歉,我是来自堪萨斯的难民,这条项链的确是我在那里捡到的。”男人把项链摘了下来,放回依露姬娜手上,“……您刚刚说,这条项链属于您的母亲?”

收回重要的失物,依露姬娜的心情顿时大好:“是的,这是我的妈妈留给我的,虽然没有人知道这块石头是什么,但是这还是我最重要的宝物。”

“她……您的母亲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似乎是出于好奇,那个男人开口说道,“这种晶石叫转生石,人们相信它有跟随灵魂寻找来世的力量。这种石头很稀少,我只是想知道,会拥有这么美丽的项链的夫人,大概和它一样美好吧?”

“原来它叫转生石吗?”再次打量了一下手中的项链,依露姬娜友善地冲那个男人微笑了一下“母亲她是个很温柔的人。人们都说她是小镇里最漂亮的美人,有一颗柔软善良的心。小镇里所有的人都爱她。”

“是吗……”

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神,依露姬娜突然愣了一下,那是怎样的眼神呢,像是温柔又像是寂寞,深邃地如同无尽的汪洋。这让她有一种错觉,这个男人更像是一个中年人而不是眼前20出头的年轻人:“……您,认识我的母亲吗?”

“噢,不……很遗憾,但是我不认识这位夫人。请收好您的宝物,很高兴我能够帮你找回它。”

看着那个男人转身,依露姬娜冲他的背影喊道:“谢谢您,再次感谢您。”

男人微笑着转过头来:“请不要放在心上。请问我有这个荣幸知道您的姓名吗,小姐?”

“啊,我叫依露姬娜。”

“依露姬娜,是芬芳的花海的意思啊,这个名字很美,依露姬娜小姐。那么,再见吧。”虽然没有戴帽子,但是那个男人还是对依露姬娜行了一个脱帽礼,然后渐渐在难民营地中消失不见。

算得上是一个怪人啊……依露姬娜望着他的背影想,不过幸好他是一个好人,失而复得比什么都重要。

此刻的风涟正风风火火地从“矮人”霍克的小作坊里赶回城主府,突然一个棕色头发的年轻人闯入她的视线。风涟停顿了一下脚步,那个背影,好像在科班冰原上遇见的宝物猎人加索林啊!一秒之后,风涟自嘲地挥了挥手,毫不在意地继续赶回城主府。幻觉幻觉,怎么可能是加索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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