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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往事

堪萨斯的晨钟伴着奇迹古树悠扬的歌声在澄澈的清晨响起,轻轻拂过水面,拉开了都城热闹的早晨。

圣光广场上已然排列着一支整装待发的队伍,一个漂亮的年轻人穿着崭新的银色铠甲站在一位红袍老者的面前。

“王子殿下,夜叉王是不祥的魔兽。”须发花白的大主教注视着年轻的塔斯,不厌其烦地劝诫着。

塔斯向大主教点头回应,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格雷特帝国的王子正在意气风发的年纪,本来就是整个王国的焦点,而前不久,他竟然在坎布尔大赛的契约签订仪式中召唤出了夜叉王,年少的王子锋芒初露,正迫不及待地想要让自己的名字真正响彻帝国。正在此时,塔斯找到了一个可以立下战功证明自己的机会,大主教选择在这种时候来扫兴,恐怕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成功的。

大主教看到塔斯的心不在焉,有些无奈地垂下眼,带着叹息的意味再次郑重开口:“殿下,请您务必,不要在不必要的时候召唤出夜叉王,它的出现一向伴随着邪恶。它是,不祥的。”

这次塔斯带着微笑转过头来,迎上了老者的目光:“我明白了,大主教阁下。”

清亮的号角响了起来,年轻的王子带着密信和自己的卫队在白而柔和的日光中离开了王都,前往国之边境。

在他们的目的地,有一个古老的部族,所有的族人都称自己为“旧者”。这些人的生活几乎与世隔绝,除非必要,他们不会与外人有过多接触。他们的性格并不好客,但光是如此并不足以将人们挡在他们居住的森林之外,最让人害怕的,是他们所拥有的力量。那力量并非魔法,但却能够让林中的所有飞禽走兽臣服于“旧者”,连林木都会听从他们的指挥,让闯入的外来者身陷迷途。有些老人们坚信,“旧者”是古神的裔族。

“旧者”世代隐居在幽暗的密林中,地处格雷特帝国与辉血王国交界的东北部边境,那里也是法伽兰家族的封地。没有人能确切地说出他们何时迁来,到底在那里存在了多久,那一族的人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一直以来,他们静静地居住在森林中,“旧者”们若有似无的痕迹宛如空气,而格雷特帝国的统治者们忌惮于他们的力量,就默许了他们对于国土的占用。渐渐地,他们的存在变成了一种隐秘的默契。

但是如今,这种微妙的格局出现了裂痕。

近几个月来,越来越多的消息从法伽兰的封地传出,森林上方的天穹常常彻夜被照亮,以往与“旧者”做过生意的商贩也有数月没有见过他们了。几个靠近森林的村庄偶尔能听到那像魔鬼低语一样的声音碾过地面,感到恐慌的妇人们开始聚在一起拧着眉头窃窃私语。据说有一天后半夜,一道红色的闪电划破天际,从“旧者”的领地直指南方,那一声轰隆的巨响在临近的神殿里回荡了整整两天。与此同时,庞特姆河下游决堤,冲垮了附近的城镇和农田。在这场预计之外的洪灾之后,原本多雨的南部竟然两个月没有落下一滴雨。损失最惨重的是接连被涝旱肆虐的桑德拉,不久之后,瘟疫在那里爆发。

人们得出一个恐怖的结论——帝国正在被“旧者”诅咒。

谣言慢慢变得言之凿凿。当时的塔斯虽然是王子,但因为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神殿骑士,仍旧不是王储,他亟需一场战功。塔斯其实并不相信那些流言,但是有密信传来,有人看到辉血王国的游骑兵出现在那片边境。在那样敏感的地方,塔斯最担心的正是来自辉血王国的威胁。要是“旧者”与辉血暗地里勾结到了一起,就应该趁早扼杀。

*****************************************************************

虽然亚特弥亚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但是和塔斯国王相比,仍旧太过年轻。

两只夜叉王缠斗在一起,用尖利的獠牙互相撕咬,从伤口涌出的浓重血气反而让它们变得更加兴奋。亚特弥亚渐渐失去了对狂暴化的夜叉王的控制,又被塔斯国王的重剑压制,只能勉强接下他的招数,无力反击。

其他九只小型的深渊魔兽怪叫着围了上来,塔斯国王高举大剑招来雷霆剑风,一时间,十一只凶兽变成了僵持不下的态势。而在地面上,哭号震天一般响起,米伦贝尔的圣白军扔完了尸体,正驱赶着活生生的人扑填土地上的裂缝,升腾而起的烈焰几乎是立刻就吞噬了献上的肉体。

所有经历过这场战役并且生还下来的人在此后的几年里都没有忘记这个场景。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些在烈焰中扭曲变形的脸就会浮现出来,他们死前凄厉的喊叫即使经过时间的冲刷还是那么地震慑人心,熟肉的臭气会像幽灵一样在鼻尖流窜。那些被活生生烧死的人是那么的绝望,火焰的温度是那么的高,以致于他们还能够感受到油脂从自身的血肉中被蒸出,化为焦烟。成堆的尸体堆叠在一起,仿佛那根本就不是人,只不过是林场的木头。十几堆,几十堆,几百堆,几千堆,慢慢地,火焰之地中出现了一条道路。全副武装的重装步兵踏着这些血肉冲了上来。

短短数息,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

风涟完全被眼前的场景惊呆,直到埃尔多领主的怒吼响起,才和其他人一起从震惊中恍然回神。

“给老子把门打开!出城!!”埃尔多冲至城门前,身后立即有几个骑士跟了上来,他们为骑士的信条所驱动,完全不能容忍圣白军的这种亵渎自己信仰的行为。

“埃尔多!”卡特阻止不了埃尔多,急忙追下去跨上了一匹战马。

埃尔多瞪着血红的双眼在城门前策马转了两圈:“还算是男人的,都**豁出命来!跟老子出去干翻那帮狗杂碎!”

沸腾的怒意化为力量,响应的声音连成声浪此起彼伏,沉重的城门被拉了起来,埃尔多骑着座下鲜红色的战马当先冲了出去,身后跟随的人此刻心中充满了愤怒,面对深渊魔兽竟然也没有了原先的恐惧,士兵怒喝着奔向国王的方向。乌鲁那格城索性放弃了防御结界,固守结界的魔法师们纷纷拿起法杖,站到弓箭手的位置加入战局。其他的领主指挥着自己的部下配合着反击,就连一向反对出城迎战的多伦领主都干脆地掩护起率先冲出的几骑人马。塞凡拉毫不犹豫地召唤出了银翼独角兽,远古圣兽凛然洁白的身姿降临于战场之上,仿佛回应契约者情绪一般高亢地嘶鸣着。纳菲斯趁着独角兽腾空之际抓住了它银白的鬃毛翻身上马,一道飞临战场上空。

风涟咬着苍白的下唇,几个跳跃离开了城墙,紧紧跟上了涌出的士兵队列。

突然激烈起来的喊杀声吸引了正驭使着凶兽战斗的人的注意。塔斯国王扫视了一眼战况,捞起剑用一个重重的劈砍封住了亚特弥亚的动作之后,他坚毅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苦笑:“曾经有一位贤者告诫过我,夜叉王是不祥的东西。年轻人,现在我必须把这句话告诉你,不要和我犯同样的错。”没有听从大主教的劝诫,恐怕是塔斯国王这一生中最后悔的事。

“……”亚特弥亚侧身扭转脱开了塔斯国王的压制,那张仿佛精心测量过的脸上仍旧没有什么波澜。

法伽兰的小鬼……这大概是宿命吧。塔斯国王自嘲地想。

“你打不过我。”塔斯国王将亚特弥亚手中的剑格飞,“我的确是欠了你父亲和那一族的人一些东西,但是我已经不想下一代再插手了。回去吧。”

“的确。这应该是我和您之间的事情,国王陛下。”沙地上,一个银发中年人仰望着,接上了塔斯的话。

亚特弥亚淡淡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犹豫:“父亲……”

“不要管,亚特弥亚。”法伽兰大公爵缓缓抽出别在腰间的佩剑,一字一句地补充道,“从现在开始,法伽兰脱离圣白军,不再听命于米伦贝尔这个叛国者!亚特弥亚,从此之后,你要依从于自己的心而活,去找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塔斯国王沧桑的眼神中有了释然,他摇了摇头之后纵身跃下,仿佛在感叹这么多年来终于可以卸下这副重担。

两个中年人对视了一眼,两把剑突然毫无预兆地击打在一起。所有的仇恨,思念,愧疚,后悔,都释放在金属铿然的声音中。

*****************************************

当年的夜叉王失控了。

其实这是很容易预见到的事情,塔斯太年轻,还远远不足以驾驭来自深渊的最暴戾的魔兽之一。

在那个他们与“旧族”遇见的夜晚,塔斯的诘问并没有收到预期的回应,深林中隐居者并没有把格雷特帝国的王子放在眼里,他们粗暴地驱赶了闯入者。两边的无礼成了爆炸的催化剂,小小的冲突瞬间升级成了刀兵相向,夜叉王出现之后,事情开始朝所有人都无法预期的方向发展了。塔斯竭力阻止过暴走的夜叉王,却只能无力地看着它冲向“旧者”的祭坛,将正在举行仪式的“旧者”们撕成碎片。

事情有了最坏的结果。而它的影响在二十几年之后以更加激烈的势头重新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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