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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安迪

那个男孩听到“天亮了”几个字,立刻站了起来,他把门打开——晨光透过灰蒙蒙的云层,一束一束地,从遥远的东方投射过来。

橘红和深蓝在壮阔的天际交织到了一起,地面上是还未消失的血红,这是一个无比艳丽的清晨,艳丽到甚至能让人产生诡谲的感觉。

男孩的脚步在门口停了下来。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那些由积雪变成的血就开始迅速消失,那情景就像滴落在干燥海绵上的水滴,倏地被吸收殆尽。褐色的地面在瞬间就恢复如初,不论是雪还是血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有两根洁白的羽毛从半空中轻飘飘地落下,其中一根打着转掉在男孩的头顶。他伸手把它拿了下来,这是一根很漂亮的羽毛,细软的绒毛微微颤动着,清透的晨风一吹,那根羽毛瞬间就散成了透明的光点。

就在这个时候,神庙中的众人一个个醒转过来了,有人打着哈欠,有人轻轻咳嗽。卡特和弗雷德扶着脑袋坐起来,都是一脸的惊异,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睡得这么死。

小男孩讷讷地站着,表情有些迷茫,他偏过头仔细听了听四周的动静,却没有任何收获。男孩捻了捻原本握着羽毛的手指,失落地说:“没有了,那个声音不见了。”

风涟和纳菲斯背着光线站在门口,无言地对视了一眼。明明发生了很多事,但眼前的一切却消失无踪了,简直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如果不是两扇木门上深浅不一的划痕,他们几乎都要怀疑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了。

听得到莫名声音的男孩,十天前出现的形状奇异的怪物,无法逃离的诅咒,看似永无止境的折磨,噩梦,催眠……

这个小镇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诡异。在这片土地上,有什么看不见的异变正在发生。

但是此时的纳菲斯一行人对于这个小镇来说,只能是过路的旅人。

趁着天亮,他们去镇外把马车赶了过来。这个小镇的正常生活被诅咒所影响,除了必要的物资外基本什么都没有了,幸好这个镇子的镇民很热情,所以商队还是在各家各户换到了足够的水和粮食。

枫岭镇里的药剂师很贴心地为纳菲斯和风涟拿了几瓶退烧的药剂,还死活不肯收他们的钱。这让风涟感动地不行,她和另外一个正义感过头的塞凡拉都觉得这里的镇民实在是太善良了,非要帮他们修理神庙的大门。弗雷德拿眼睛一瞟就决定了加快出发,再待下去,恐怕他们两个就该自告奋勇去讨伐怪物了。

由于路口的告示被人撕掉了,镇民们放了几只信鸽去黑铁堡,委托那里的总督把这条商道暂时封起来,以免更多人误闯。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这一群人总算是在上午离开了枫岭镇,开始向下一个镇子进发。

但是尽管已经出发,似乎还有一个小问题没有得到解决。

“……”纳菲斯看了看商队的后面,没有说话。

“……”风涟沉默着揉了揉还在微微发疼的眼睛。

塞凡拉好奇地打量着缀在他们队伍末端的那个小黑点,终于忍不住问弗雷德:“既然都已经让商队放慢速度了,为什么不干脆把那个小孩叫过来?”

弗雷德倒着坐在马车后端,嘴里叼着一根枯草,笑了笑之后漫不经心地回答:“如果他希望跟我们一起走的话,自己就会开口了。”

“还是把他叫过来吧!”米兰达忧心忡忡地望着那个倔强的小男孩,他看起来实在是太瘦小了,让人忍不住担心。

卡特温柔地朝米兰达一笑,又看了一眼那个小男孩,意味深长地说:“我们不会把他丢下的。”

弗雷德听了嘿嘿一笑。

团长和光头回头看了那个男孩好几次,最后还是团长开的口:“弗兰老板,把那么个小屁孩放在后面也不是回事,这样吧,我们佣兵团来负责,把他带到下个城镇之后再轰回家,路上的开支就算在我们的头上!”

弗雷德听了这话之后装出一脸的惊讶,他忙忙地说:“哦呀!团长大人,您这可是误会我了,我并不介意他的花销,毕竟这样的一个小孩能花费多少钱呢?我只是担心他并不信任我们,不肯跟我们一起走罢了!”

光头擦了擦自己的拳头,往旁边的地上啐了一口:“我去把他拎过来。”

然后,所有人就看见光头往商队后大步走了几步,不顾那个小男孩的挣扎,真的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拎起来扔到了马车的木板上。

“你们要干什么!!混蛋!快放开我!放开!”

“老实点!”光头一瞪眼,气势立马就出来了,他用绑匪一般的语气说道,“等到了下一个镇子我们就会通知你的父母来接走你,现在你要乖乖跟我们走!”

“凭什么?!”

“不用担心。”米兰达从一旁的马车上下来走到他身边,安慰道,“我们只是一个普通的商队,不会伤害你的。你一个人走在这样的路上太危险了,跟我们在一起吧,这样我们就可以照顾你了。”

小男孩被米兰达这样温柔漂亮的大姐姐一注视,整张脸立即腾地红了起来,但嘴上还是很犟:“我、我自己一个人也没事的。”

米兰达微笑起来:“嗯嗯,我相信你一个人肯定也会没事的。你叫什么名字呢?”

“……安迪,我叫安迪……还有不要像跟小孩讲话一样跟我讲话!我有15岁,再过几天就要16岁了!”

“诶?”

不止米兰达,风涟,纳菲斯,塞凡拉,佣兵团的几个人全都震惊地张大了嘴。只有卡特和弗雷德默默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你多报几岁也不会多给你肉吃的。”风涟眯起眼睛看向那个小男孩,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只有12、3的样子。

“……信不信随便你,我的家族里的人都是这样的。”

“都是这样的是指看起来都比实际年龄小?”

小男孩抬头冷淡地看了一眼风涟,回答道:“在某一段时间,是的。”

“……”风涟从没见过这样的家族传统,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弗雷德吐掉嘴里叼着的枯草,笑着问安迪:“那么安迪少爷,您为什么要一个人离家呢?要知道凛冬节一过,这些商道就会很危险了。”

安迪听见这话仿佛被针刺到,小小的身体弹了一下,他握紧双拳别过头:“我有我的理由,这不是你们该管的事情。”

“哦?这样啊,那能容许我问一下,您要去哪里吗?”

“这也不是你们该过问的。”

弗雷德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露骨地笑着。他点点头说:“好,那我们就不问了。”

“……脾气还真是坏啊!”塞凡拉摇了摇头,对着纳菲斯感叹道,“菲尔,我倒是第一次看到个性比你还要差的人。”

纳菲斯挑了挑眉毛:“哦?我该说谢谢你?”

安迪并不理会他们的对话,他板着脸对弗雷德说道:“在到达下个镇子之前,我会跟你们一起走,但是不要以为我会因此感谢你们,因为我原本就打算一个人走的。”

“嗯,好。”就算得知安迪已经15岁,但是看着他瘦小的身材,米兰达还是忍不住将他当成一个小孩,她温柔地递过一块干粮饼,“你现在大概饿了吧?”

安迪沉默了一会儿,接过干粮饼,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声“谢谢”。

“米兰达姐姐,你对这个死小鬼太娇惯了!”

安迪听到风涟的不满,抬起头冷哼一声:“身为一个魔法师竟然还会被我这样的‘死小鬼’暗算,这可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吧!”

“你个混蛋小鬼!”

风涟一把撸起袖子想要冲过去好好教训他,却被身边的纳菲斯拉住了。纳菲斯抓住风涟的胳膊重新把她按坐下来,说道:“不要跟小鬼计较。身为病人你就不能老实点么?”

“哼!”安迪又对着纳菲斯开启了嘲讽表情,“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呵!”纳菲斯额角的青筋再次被勾起,这次轮到他撸起了袖子。

“喂喂!不要拦着我们!!”“放开我,我要让这个小鬼知道什么是大人的恶意!”

“你们两个冷静点!!”

原本空荡荡的商道,因为安迪不怕死的嘲讽脸突然变得热闹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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