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灰发红眼的男人抓住雷兽的头颅，手指一下子嵌入头骨，他用力把它甩了开去，一切终于结束。
有一溜血从安迪的头顶流下，但那却不是他的血。他震惊地抹了一把额头，然后看到那刺目的颜色沾满了整个手掌。他感受到女佣兵的身体一下子脱力，跪倒在地。
“喂……你没事吧？”安迪半蹲下来，看到她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肩膀，剧烈地喘息着，黑色的印迹在她的整个肩膀和后背渐渐扩散，刚刚就是她帮自己挡住了雷兽的最后一击。
“哈，死、不了的，没事。”风涟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还没笑完，她就被那个男人扯住手臂，粗暴地一把提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挡？”他问道，“你没有理由挡不住的，为什么？”
“唔！放手，黑牙！”风涟被扯到伤口，痛到无法忍耐。
黑牙却架着风涟的胳膊没有放手，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的脸，摸了摸自己的胃说：“呵，我猜猜，是因为已经被我吃掉的那些人？啊，难道是因为你感觉罪恶，为这些无趣无用的生命？”
安迪闻言看了看地面，刚刚还站在那里的那些杀手已经全部不见了，地面上除了一滩滩的血迹，就只有那只雷兽身首异处的尸体。那些人都被这个叫黑牙的家伙吃了？
“……”风涟皱着眉不说话。
“啊……何等愚昧！”黑牙的眼神中真的流露出了失望，他揽住风涟的后腰把她拥进怀里，“你竟然在为这些毫无意义的生命哀叹！还是说你以为挨了这一下就能够让手上的鲜血洗去？他们被我吃掉了，是你命令我吃掉的，这就是无可改变的真实。”
黑牙的力气实在太大，风涟觉得自己的后背像被碾碎一般疼，她抬起头瞪视他：“放手！我没有否认，这些人就是被我所杀的，你还想说什么，放开我！”
“哈……哈哈哈哈哈！”黑牙笑得前仰后合，他把风涟托起来放到和他视线平齐的地方，说道，“看到没有，你手上的鲜血，和我手上的鲜血，它们是一样的。结束没有任何用处的蠢货并不是罪孽。这些人是杀手，就算你留着他们的性命，明天，后天，会有更多其他的人死在它们手里。”
风涟的鼻子几乎和黑牙的鼻子撞上，嗜杀的神采还没有从他红色的双眼中褪去，她甚至数的清黑牙的眼睫毛，黑牙说话时有腥热的气息喷出来。风涟难受地向后扭了扭，却被黑牙一把抓了回来。
“多可惜，你已经不懂得杀戮的美了。你已经，没有当时的身姿了。”黑牙抬高风涟的下巴，露出她的脖子，用鼻子嗅了嗅，“毕竟……你不过是碎片而已。哈哈，既然如此，干脆就让我吃了吧，说不定让我吃了还比较好。这些美味的血液……”
黑牙伸出舌头从风涟脖子上沾染的血液上舔过，从她跳动的动脉上舔过。
温热湿滑的感觉让风涟一阵战栗，她产生一种自己的生命正通过黑牙的舌头流走的的错觉。
黑牙抱着她贴紧自己，抽出一只手拉开风涟的领口，露出伤口，用尖利的犬牙一口咬了上去。
“滚！”瞬间的激痛让风涟终于暴怒，她猛地后仰逃开，然后一记头槌撞到了黑牙的脑门上。
黑牙被撞得脑袋后仰，但却没有松开自己的手。他慢慢收回头，红色的双眼再次睁开的时候变得更加鲜艳。他用极富侵略性的姿态舔了舔嘴角的鲜血，轻轻笑着，从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吼。
黑牙的眼神叫人害怕，不是那种肤浅的害怕，他能看到人最深处的恐惧。
风涟开始气愤自己一再对黑牙感到畏惧，她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坐在黑牙的手臂上抓住了他的衣服，恶狠狠地说道：“嘁……让我来教教你，谁才是真正的主人！你的力量源自于我，你应该顺从于我，我并没有给你反抗我的权力！给我变回一条狗！”
话音刚落，风涟一把捧住了黑牙的脸，开始回收自己借给他的力量。
“自以为是。”
黑牙没有反抗，只是留下一句冷冷的嘲讽，身形却在慢慢缩小，一条尾巴在他的身后出现，他渐渐消去了人类的形态。
最后，风涟摇摇晃晃地坐到了地上，她的旁边只留下一只毛茸茸的小灰狗，五短身材，有一双圆滚滚的红眼睛。
“刚刚……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黑牙一搅局，风涟就把安迪晾在了一边。直到他发问，风涟才惊觉，事情还没有办完。但是自己好不容易装出的冷酷形象，在刚刚差点被黑牙吃掉的时候估计就已经毁的差不多了。
她苦笑一下，回答道：“唔……我差点被自己召唤出来的小狗吃掉了……不要介意，这是小事。我们的交易还是生效的。”
小事？安迪震惊地看着她，却发现她真的并不太在意，难道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他又把视线移到旁边的小狗身上，这就是刚刚一举全灭16人和一条雷兽的那个强悍到霸道的人？其实他是一条狗？
“我是狼。”黑牙冷淡地瞥了安迪一眼，解释道。
安迪被惊到了：“变成狗了也能说话？”
“我是狼。”可以看出黑牙的表情有点不愉快了，它转头问风涟，“这个小鬼到底是谁？”
“北部王国的王位继承者。”
“北部王国？啊，过了这么久，这个国家竟然还存在着，哈哈，如今都已经衰退到需要让这么一个小鬼当国王的地步了吗？”
安迪握紧双拳，直视着黑牙的眼睛说道：“我并不想当国王。”
“也许你并不想。”风涟捂着自己的伤口站了起来，“但是如果你还想待在这个国家，就只有成为国王这一条路。你想活下去吗？”
“……当然。我还不能死。”
风涟笑了起来：“那就跟我来。我们需要你，这个国家更需要你。”
安迪谨慎地退后一步：“我的誓言是对凛冬神起的，我说过我将永不损害北部王国的利益，我知道你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如果你有多余的打算，最好放弃。”
“请你放心，我们并没有你说的‘多余的打算’。”
“……带我去见你说的那个人。”
风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粗略包扎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又施了一个火系魔法将雷兽的尸体焚毁，这才迈着虚浮的脚步开始带路。
“喂……你没事吧？”
虽然安迪表面上一直都是很冷淡的样子，但他的个性其实并没有那么不可爱，他只是别扭了一点。有时候，比如这种时候，他也会忍不住透露出自己对别人的关心。
“不要紧，至少可以坚持到带完路。还有，你可以叫我的名字的。”
“哼，你的真名又不是莉安，我没有必要继续叫你的假名。”
风涟沉默了一下，转头说道：“我的真名叫风涟，如果没有外人你可以这样叫我。但是在作为佣兵时，我还是希望你能叫我莉安。”
“风涟？”
“是的。你的名字呢，应该不是叫安迪吧。”
“说了你也记不住。”
因为血流得有点多了，风涟虚弱地实在是提不起打人的劲头，她叹了口气说道：“你可以说说看嘛。”
“奥提斯·安迪·汨罗提尔那·罗兰特林特·盖特尔洛夫斯基。”
“……”偶尔风涟也会觉得安迪的话实在是无法反驳，“其实叫你安迪也没错，那就这样吧。”
“……”
黑牙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粉红色的小舌头卷了起来，迈着四条小短腿一步一颠地跟在两人的屁股后面。
风涟走到半路就觉得体力不支了，幸好及时遇到了弗雷德，一行人才顺利地回到了住处。
安迪一直沉默着来来回回打量着四周，最后僵着脸问风涟：“这里不就是我们住的旅馆吗？你就是要带我到这里来？”
风涟趴在弗雷德的背上，一脸讶异地反问：“咦，难道我没有跟你说吗？我要让你见的人其实你也认识的，商队和佣兵团都是掩饰而已，这里真正的局外人就只有佣兵团里的团长，光头，老熊和驼子。”
“你根本就没有跟我说过好吧！”
“好吧。”风涟摊摊手，“我现在跟你讲过了。”
这个时候，团长和光头突然出现了，他们两人刚看见安迪就一人给了他一个拳头，教训起来，等他们教训完了才看见负伤的风涟。
有弗雷德在，他随口就脸不红心不跳地编了一个谎，就说是风涟在附近的森林里找到了安迪，不小心中了猎人的陷阱。风涟偷偷朝安迪眨了眨眼，然后笑眯眯地看他继续被两人教训。
安迪这次倒是很乖巧，他什么都没有说，顶着头上两个大包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团长和光头就开始张罗着给风涟找个牧师到旅馆来。这两个人都是急性子，也不管黑角镇的人是睡了还是正在过节，急匆匆地就跑到大街上拉人去了。这让风涟很是感动。
光头刚要出门，就看到风涟身后似乎多出来一只不明生物，他定睛一看，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问道：“这只小狗哪里来的？”
“唔……森林里跟来的。”
黑牙晃了晃尾巴，自顾自扭着屁股走上了二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