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木峰。
承载着秦渊所有梦想的地方,心中顿然沉重了下来。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韩欣儿,那清泉一般温柔细緻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总让他心神恍惚,她有着母亲一般的温柔和体贴,有着姐姐一般的关爱……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何时起,他对这个师姐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然而,幻梦萌动初始成,就给一人无声击碎了。
近一年来,那白衣翩翩的未央峰弟子凌天多次到访,自然少不了比试切磋,不想紫木峰五个弟子中,修为最深厚的大师兄都给他比下了去。
那人以修炼四年的时间步入筑基期,与当年的师父相比也不遑多让;其超凡的谈吐,过人的识见,举手投足发乎天然的从容气度,令两个师姐都情不自禁地围绕在他身边。欣儿师姐更是无法掩饰地对他仰慕有加,每每相处甚得。
相形之下,他只能黯淡地站在一边,当一个旁听者。
站在他们中间,彷彿有一道无形墙堵,将他隔了开来,只能无助地看着一切。
每当想及,秦渊的心就像那断线的风筝,无所依,无所靠的飘荡,难受到无法呼吸,却又无力改变什么。
忽又想到了韩真儿,这个顽皮任性的师姐。这半年以来,一有空,这师姐就领着他满东浮乱跑。自那次他错手逾越之后,这师姐待他彷彿有些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他也不说不出来。总之,这半年下来更见亲密,几乎无话不谈。
在这情窦初开的年纪,正是衷於做梦的时光,然而秦渊却没有那样多的心力去多想,练功近乎他生活的全部。只有拼命练功,寄情於山水之间,才能让他忘我、忘情。
每一天的进步都令他欣喜,有所领悟,每踏进仙道大门益深一步,愈感天道浩瀚无穷。
少年心事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沉醉在无边的道法天地中。
又一天要结束了,他感觉到太阳真火渐渐黯淡下去。
秦渊仰天长长吐了口气,蹲在水潭边,卷起袍袖,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深入碧绿寒洌的潭水中,手上放射着淡淡的萤光,波澜中叠影重重。
不消片刻,几条尺长火红的长剑鳗鱼从深水处游聚了过来,欢快地游动在秦渊手心左近。霎时,涌动的水波凝固了一片,几条火龙剑鳗就给生生抓到了虚空。
秦渊不知从何处摸出把寒光闪闪的小刀,剖鱼去髒,清洗,不过盏茶工夫。
收拾妥当,再起身,提气,几个起落消失在漫天水雾中。转眼,他来到了一个高处乾燥的小山洞,内里堆了不少乾柴。这里位於峡谷半山,外面薄雾如纱,弥天一片。
很快秦渊架柴火,抄枝穿鱼烧烤起来。
“师弟……秦渊……”韩真儿的呼叫声回荡在深涧中。
秦渊站到洞口,高应了一声,远方青山迷雾中一道虹光一个回旋,掉头就飞驰了过来。洞外半空白光一闪,韩真儿挟着香风飞身落到了洞穴中,同时落下的还一只火红的猴子和小白狐。
两个小灵物争先恐后地攀上秦渊左右争宠,猴子顽皮地挂在他大腿上,白狐则跃上了他的肩膀;韩真儿却是一屁股坐在火堆旁,随手抓了根木棍在柴火里捅来捅去,盯着火苗发呆。
等了片刻,秦渊停止翻滚烤鱼,探头奇道:“师姐怎么不说话?”
支架上火龙鳗已经金黄油腻,滋滋作响,浓郁的香味充盈整个洞穴,“咭咭!”通灵猕猴一爪拉着秦渊衣襟,一爪探向火堆,瞪着骨碌碌的大眼乞望他,却是不敢上前。
“通灵都饿了。”秦渊取下一枝,吹了吹,塞给了猕猴,小东西顿时欢天喜地捧着跑一边啃食起来。“我知道了,师姐今日上丹阳峰偷螭龙果,结果给人抓了现行,对不对?”
韩真儿撇头闷哼一声,恨恨地嘀咕道:“是通灵给人抓了,可不是本小姐……下回看我放一把真火烧光丹阳峰,要他们好看!”
通灵听到有人叫她,顾盼咭叫一声,又自顾吞咽了起来。
秦渊闻言莞尔一笑,并不接话,取了一枝最鲜嫩的火龙鳗,待凉了凉,递给了对面的大小姐。韩真儿也不跟他客气,秀眉轻蹙,小心翼翼地品尝起来。
“呜……”小白狐趴在秦渊肩上耸动着粉红小鼻翼,两爪乱刨,也撒起娇来。
“对了,师父怎么外出这么长时日还不回山?”秦渊取过余下的两枝一边吞吃,一边撕下小碎肉喂食小白狐。
“西方十万里洪荒,沼泽深山,大漠莽荒,穷山恶水,要逐寸巡查一遭可不容易,可有得爹忙的!不过爹交游广阔,也许到其他道门仙府拜山作客也未必。”
韩真儿说着大大地撕咬了一口。“嗯,真师弟烤的就是好吃,比大师兄强多了。”
秦渊突发奇想道:“师父不是可以瞬息神游千里么,何须亲身巡查?”
韩真儿抹抹嘴道:“真正作祟的妖魔,怎会轻易现身?况且几千年下来,妖怪好像也变聪明了,懂得敛藏形迹,殊难发现。”
秦渊不以为然道:“妖族真有那么可怕吗?”
韩真儿驳斥道:“你懂什么,上古以来,人妖两族征伐不断,若非三千年前我东浮宫领袖三界,一举将妖族九部之王封印在阳岐山下,如今东土太平日子可难呐。”
“人妖两族为何不能和平共处,你看这通臂和小白也算个小妖吧?”秦渊从师门经典中略有瞭解,但追溯根源却往往一言蔽之。
韩真儿照本宣科一般,一本正经道:“上古时候的妖族秉先天妖气而生,天生通法,凶残暴虐,横行神州,若非有修真界抵挡,这九州黎民如何得以繁衍生息?通臂和小白不过是异兽成灵,与真正的妖族大相径庭。”
秦渊笑了笑,并不反驳,他对妖族只是有些好奇,并不是那么有兴趣。
****沉寂下来,只有柴火燃烧的劈啪声,火红的光亮照着两人两兽,明暗不定。
良久,韩真儿抱怨道:“又吃的人家满嘴油腻。”说着扔下鱼骨,拍着玉手。
秦渊起身捞着袖子递过去,一脸认真道:“师姐将就用我的袖子拭擦一下?”
韩真儿小嘴一噘,杏目圆瞪,扬手就打,秦渊一个飘身后仰,同时将小白扔了过去,正好撞落到了她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