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院中石阶上也不知坐了多久,后来宋聿也混进散尽的宾客一同走了,酒过之后冷风一吹头疼欲裂,我昏昏沉沉站起身来,留恋地看着这云府一景一物,一点也不想离开。但这却拖不住我离开的步子,蹒跚提起裙裾狼狈地在后院中寻找出路……云府真是太大,大到我连一条出路都找不到,宾客混杂往来的小厮也不会过问,直到走着走着觉得身边人烟渐稀,抬起头一看那通红的灯笼和囍字剪影,心下咯噔一声,暗骂自己怎么竟走到了新房来……
屋中喜烛微燃,摇摇曳曳的烛光偶尔发出“毕剥”声,犹可见新娘坐在床榻之上,喜帕仍未揭开。而云徵则背对着她。
“大公子请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喜娘呈上喜衬,笑靥如花地道。
“你们先出去吧。”
“大公子……这喜衬……”
“搁在那吧。”
“那交杯酒和桂子酥还没吃呢……”
“出去!”这声音又让人想起他淡漠清冷的样子,字字容不得旁人拒绝。果见那喜娘和侍婢端着盆子酒盏退出来,细言碎语不知说着什么,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我躲在沉沉黑影里,明知这样不好,却挪不开步子。我心想,如斯美人坐至床榻前,你却还摈退旁人佯装淡定,你还能更装一些吗?如此想着,就见云徵转身踱步走向床榻上的人,我却一刹那闭上眼,更不忘拿手遮上一层,紧张得耳根都发红了……我心想,没关系……反正云徵也不是没有过夫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轮到你。却还是忍不住分开指尖,悄悄偷瞄里面。
只见他俯身铺好那被褥,喑哑之声传来:“你先睡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半晌也是良久无音,云徵便迈开步子准备开门而出,我赶紧闪身到树影之后,那端坐榻上的女子蓦地开口:“将军……”
云徵脚下步子一滞,偏头问:“何事?”
“我……惋卿与将军结缘,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非自己的意思……将军若是不喜,惋卿决不会勉强将军。可据闻云相爷与家父是早年的世交,如今喻家临难,多亏了云相爷出手搭救,将军私底下与惋卿如何,惋卿绝无二话。可希望将军能在外人面前,给惋卿一些面子……也给喻家一些薄面。”
云徵闻言,垂了垂头,道:“喻姑娘何必妄自菲薄,既嫁进了云府,云家上下都不会亏待你一分,你放心便是。”
语毕抬脚掀起叮当作响的玉色珠帘,推门而出,手方放至门把上,榻上女子忽而急急开口:“将军能如此说,旁人却不会这样想。今夜惋卿出门补黛,遇见了我家妹妹,她颐指气使地跟我说“别看你现在八抬大轿地给娶进了云府,云家的少夫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再如何光鲜,也不过是个续弦。别以为飞上枝头就能成凤凰了,云府里随便一个下人,都比你重了斤两!”
云徵闻言,声音越发喑哑却沉钝:“你家妹妹……不会说这样的话。今天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说罢便要推门而出,榻上的女子忽然慌乱地一把扯了头上喜帕滕然站起来,不知是绊了桌脚还是什么,往前一扑就要跌倒,却恰好从后抱住了云徵的腰,他回头不耐道:“都已当了云家少夫人,怎还如此不注意!”
女子死死搂住他的腰,声音温柔得惹人生怜意,几句话就要梨花雨下:“今夜是将军与惋卿大喜的日子,将军就是不打算碰惋卿,难道连一时半刻也不愿在这新房中多待下去么?将军方才答应了惋卿人前会给喻家面子,如今连洞房花烛夜都不留宿新房,是还嫌妹妹说得不够尖刻,要让喻家任外面的人笑话么?”
我心下听得涩然,却不料云徵却突地抬头,我恰巧一瞬不瞬地撞进那双琉璃色的瞳仁里,片刻就动惮不得。
“离姬……”
我恍然清醒过来,这一声唤得我的酒几乎醒了一半,撑起墙垣拔腿就走,却在弯弯绕绕的云府里不知该往那个方向走……
“你放手!”
“将军……”听得一声带着哭腔的唤声落于耳后,我的腕突然被人握住,那么熟悉的一触,干燥粗糙却温暖的、带着茧子的指掌,仿佛不知等待了多久,那一刻,就连眼睛都快汗湿。
“民……民女席中喝得有些多,第一次来云府,找……找不到出去的路了,不小心冲撞了将军与少夫人的好事,对……对不起……”
我甩开那只渴盼了不知多久的手,慌不择路地拔腿就逃。
前方却是一个偌大的庭院,突显一处水雾缭绕的寒潭,寒光泠泠,四围无一处可藏身,我站在原地旋了一圈,也不知往哪儿走。听见轻丝软靴踩过满地秋落的碎叶枯枝之声,眼前蓦然出现他的身影,那袖口前裾沾满疾步而来不小心蹭到的草色泥灰,模样多少有些颓唐,俊朗忧悒的容色里却未见半分不适,一双深潭般的眸子扫过我局促不安的面容,那琉璃眸色里闪过一丝不安定:“你想到哪里去?”
“民女……自然是回家去。”我嗫嚅着道,将自己地双手藏在漂亮的襦裙衣袂中,生怕再被他握住。
“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他的声音低沉,在暗暗的夜色中随着秋夜寒风迎面袭来,吹疼了脑仁,他的目光却从我头顶临射而下,濯濯慑人,容不得人躲避,我连耳根都红了,偏过头道:“今夜是将军大喜之日,怎能为民女耽搁,民女家中太远,不劳烦将军了,将军给民女指条出去的路就好。”
他看着我不说话。
我愣了愣,末了勉强一笑,睨了他一眼,吞吞吐吐道:“少夫人……她还在房中等你。”
他琉璃色眸中风云乍起,瞬时便显出怒意,一把将我揽入怀中,却还不就此罢休,仿佛要揉碎了我的骨头,那肩胛的伤口就如同撕裂了一般的痛,似乎已有温热血液缓缓融出。
我闭上眼咬紧下唇,哼都不敢哼一声,他却更加用力,手掌故意一般按揉在我的伤口之上,那深可见骨的伤根本就未好几分,我眼底已经湿了,疼得双膝都有些颤,紧咬的唇齿间不小心溢出一句“咝”地吸气声。
他将我困在他臂膀之间,偏头将唇凑至我耳畔:“疼不疼?”
我摇头,舌尖却尝到下唇腥涩的味道。
他眸中怒意更盛,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温润的唇蓦地堵上我的唇,辗转反侧地揉触着,微微开阖之间温软灵活的舌舔去我下唇不断渗出的血珠子,却让我一身都酥麻了,霎时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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