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略显老旧的公寓房，五十平米的房间处处透露出老旧的味道，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投射下斑驳的光影，让人有种回到三十年前的感觉。
“司马老师您回来啦！”一名四五十岁的妇女听到开门的声音，快步走了出来，她是华医大长期聘请的护工，帮助司马涛照顾躺在床上的植物人妻子。
“谢谢你啦！”司马涛感激的感谢道，同样的对话已经进行了数年，可每一次，司马涛的语气都是这样充满了感激之情。
中年妇女看到跟在司马涛后面的众多陌生人微微错愕，但很快退到了厨房中准备茶水。
“请跟我来。”司马涛恭恭敬敬的对被老友称为老师的老人说道，在前面带路。
石萌就跟在王泽的身后，得以看到客厅中老旧的摆设。整个房间中，没有一样当代的家电，只有一台应该出现在博物馆中的老收音机，以及卖废品都没人愿意收的一台十二寸黑白电视。
司马涛的卧室很小，摆放了一张五尺双人床一个床头柜之后，仅剩下三面狭窄的过道可以行走，在卧室中倒是有一样科技含量稍高的家电，一台已经漆水褪色的空调，除此之外，时光好似仍然停留在三十年前一般。
司马涛的妻子看起来还很年轻，五官端正，只是很瘦。现在正值夏天，她只穿了一套宽松的短睡衣，双臂及小腿都露在空气中，看上去虽然瘦，但并没有看出肌肉萎缩的现象，单从这一点上就能够看出司马博士每一天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给妻子做全身按摩，否则别说三十年，就算是三年，一个健康的人都要废掉了。
“你、你、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老人虽然行动起来有些不便，但却神志清明，右手一抬轻声说道，声音虽轻，却有着令人不敢拒绝的力量。
很快，房间中就剩下寥寥几人，石萌刚想要离开就被王泽拉住了，顿时，石萌明白了，他在这里居然比司马博士的老友们，比那些所谓的权威更贴近这个华夏中医界的传奇，说的俗气一些，那些人都是外人，而石萌却是自己人。
老人坐在了司马涛妻子的身边，抬起右手搭上了女人的手腕。
“调养的很不错，身子有些虚弱，但没有什么大问题，不错，你很不错。”老人抬起头看向了司马涛，目光中带着赞赏，点头称赞道。
司马涛激动的浑身颤抖着问道：“王老，慧芳能醒过来吗？”
“我不知道。”老人很肯定的说道，一听老人的话，司马涛面如死灰。
石萌撇了撇嘴，王泽老师和他老爸说起话来的语气全都是从一个模子印刻出来的，去年他就差点被王泽老师一句“我也不知道”气的差点跳脚。这好像已经是他们王家的口头禅了。
果然，和石萌猜测的一样，老人在说了“我不知道”后，还有后话跟上。
“她能不能醒来不在于我，而在于她自己是否想要醒过来，如果病人不配合，医生的手段再怎么高明都没用。”
司马涛感觉自己刚刚坐了一次过山车一样，汗水瞬间湿透了衣衫，足以看出他对妻子的重视程度达到了什么阶段。
“拿针来。”老人抬手道。
王泽右手在左手小臂上一抹，一个看起来比手镯更宽更厚的黑色物体取了下来，放在了老人的手上。
老人将手镯戴在了左手手腕上，右手在手镯上轻轻一点，嗒的一声轻响，手镯上段向外打开，露出了一圈奇形怪状的针。
“石萌，注意看。”老人似乎将关注更多的放在了石萌的身上，要知道这里连病人在内，最不应该关注的是石萌才对啊！可现在，石萌反倒是成了主角之一，在其他人的注视下，石萌有种忐忑不安和受宠若惊的感觉。
“小钱，我一共有七个学生，当年没有教你和王泽断魂针、天脉十三针并不是因为你们品性不够善良，而是你太爱钻牛角尖，王泽太忽视生命，同时也是因为你们天赋不够，我怕教给你们两个断魂针和天脉十三针，你们会在针途上止步不前，甚至彻底走上邪路。你不会怪我吧？”老人看向了钱书，认真的说道。
“老师，我怎么可能怪您，要不是您收留我，我早就饿死在街头了。”钱书眼含热泪的回答道。
“现在我为你们演示断魂针和天脉十三针，能记住多少，就看你们自己了。”老人认真的说道，然后对司马涛道：“脱去你妻子的衣裤。”
司马涛稍稍犹豫了一下，咬着牙点头，将爱妻身上的衣服裤子全都脱了下来，露出了干瘦几乎皮包骨的身体。
“断魂针第一针，牛头马面链拘魂。”老人抽出一枚银针，刺入了毫无知觉的女人胸口正中央，十厘米左右的银针，只剩下不到三厘米在外面，女人的身体依然纹丝不动。
“断魂针第二针，天仙下凡难救魂。”第二枚银针带着细细的螺纹，刺入到了女人的小腹处，女人的身体居然在这一针之下猛的颤抖了一下。
“断魂针第三针，阎王殿前尽散魂。”第三枚银针就像是两枚图钉共用一个钉帽一样，刺入了女人的眉心。
和第二针不同，这一针下去，女人反倒是没有任何动静了，司马涛紧张的攥紧了双拳，双目死死盯着爱妻，紧张的不得了。
“断魂针，针断魂，任你意志如铁坚强如钢，也要在痛苦中融化。”老人一边说着，双手快速的在三针之间游走，速度快的惊人。
石萌大吃一惊，这种手法是王泽后半年教他的，名字叫做“龙游式”，意为多针行针的时候，双手快速运转，令所有针都能够达到一个相同的频率，以达到治病救人的神奇功效。石萌现在勉强可以做到同时控制五枚银针，时间不超过三十秒，如果超过三十秒，就会顾此失彼彻底失败。
在老人的双手行针之下，女人的身体忽然如同筛糠般颤抖了起来，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强，汗水从汗毛孔中涌出，很快将身下的凉席打湿。
老人双手一抹，石萌根本就没有看清过程，三枚银针已经收回到了手镯之中，可是女人的身体仍然在颤抖。
“下面是天脉十三针，以顺、补、提、激四字为总纲。”老人接着说道，右手如同采摘鲜嫩茶树叶一般连连挥出，颈部两侧、胸口郑重、双臂、双腿、腹部、****，一共十三枚银针在很短的时间内刺入到女人的体内，只留下大半针尾留在外面。
“顺则通，通则畅，畅则活。”
“气补血，血增气，气血活跃。”
“提神而忘忧，忘忧而强神。”
“激活潜力，百病退去。”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的捻动十三枚银针，每一圈下来，女人的身体就多了一抹血色，而老人的呼吸则急促一分，九圈下来，老人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没有力气收回银针了。
王泽很了解老父亲的身体，示意钱书搀扶住老父亲颤巍巍的身体，快速将银针收了回来。
“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剩下的，就看她是否愿意醒来，看她和你的感情如何了。”老人重重的喘息着，断断续续的对司马涛说道。
司马涛听到老人的话之后焦急的走到了床边，刚想要开口就被一旁的石萌拉住。
这个时刻被拉住，换成任何人都会生气，司马涛虽然对石萌有着感激之情，但石萌这时的举动是非常不合时宜的。
“不要当阿姨是植物人，用叫醒睡着的人的方式来效果会更好。”石萌在司马涛的耳边轻声提醒道。
老人坐在一边听到了石萌的话后赞许的点点头。
司马涛恍然大悟，冷汗狂冒。他刚刚确实是想要大声呼唤妻子，石萌的话提醒了他，大声的呼唤会吓到妻子，鲁莽的举动甚至会令坐在一旁的老人之前所有努力都前功尽弃。
“谢谢。”司马涛由衷的说道，拿起薄毯盖在了妻子的身上。
然后司马涛坐在了爱妻的身边，右手轻轻抚摸着爱妻瘦瘦的面颊，俯下身子轻轻的亲吻了爱妻刚刚有了一点血色的嘴唇，声音温柔的说道：“慧芳，起床了，天都亮了，我都把早饭做好了。”
石萌在后面感动的想哭，多么深情的男人，三十年了，人的一生有多少个三十年？而这个令人尊敬的脑外科权威，却为了妻子能够醒来，放弃了无数的荣誉，放弃了奢华的生活，三十年如一日的照顾着躺在床上没有意识的爱妻。
“慧芳，起床了……”司马涛的声音渐渐变得绝望，这已经是第几次重复着呼唤，可爱妻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在石萌都感觉到司马涛已经彻底绝望的时候，一个沙哑而陌生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阿涛你又想骗我起床给你做早饭啊！”
瞬时，所有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女人的脸上，只见紧闭了三十年的双眼，缓缓的睁开。
“慧芳，我爱你。”司马涛的泪水夺眶而出，哭着说道。
“阿涛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么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