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于流云道:“我们才刚见,姐姐就要走了。”
杨婉兮道:“你也知道,我母亲一听说我是中了蛊毒,早已是心急如焚了。我在此耽搁的这一会儿,不知道会被她怎么念呢!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家去好了?”
安于流云无奈道:“我倒真想去,不过姐姐听说了这样的消息,恐怕也没有功夫顾及我,我也就不给你添乱了。”又奇怪地问道:“我看姐姐好像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难道姐姐不担心吗?”
杨婉兮笑笑,说道:“生死由命,若是我命该如此,那我担心又有何用?还不如想开点,该怎样就怎样——当然,我会努力去寻医治的方法,但是,我却不会为了它悲悲戚戚。”
安于流云道:“真羡慕姐姐,什么事情都能放开的样子,我就不行了。”
杨婉兮道:“一个人拥有的东西越多,可能就越难以割舍吧。我倒是也羡慕你的执着,只是自己做不到而已。”
两人边走边聊,说话间已走到了门口,只见杨家的车马早已准备停当,杨夫人正掀开帘子向这边瞅呢。
两人于是告别,安于流云又回到了慕容府,杨婉兮则忙上了马车。
杨夫人见女儿上了车,一边催着车夫快些回家,一边又不免埋怨道:“你怎么耽搁这么久,害得娘着急死了。”
杨婉兮笑道:“女儿知错了,不过娘亲不要太过忧心了,这件事情,本就急不得,女儿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在乎这一两天的吗?”
杨夫人道:“怎么就急不得,你没听孔明大师说,现在蛊毒要发作了吗?你这孩子,病在自己身上,怎么就跟没事儿人似的。娘刚刚走得急,没来得及问孔明大师,不过刚刚清扬说,若是蛊毒发作,运气好的话能拖个三两年的,若是厉害的,一两个月就会——你说,娘能不急吗?”
杨婉兮不料事情竟然这样严重,不过这蛊毒发作后会是怎样的,她却忘了问空明大师了。但听母亲说情况好的话还有个两三年时间,就又有些放心了。这两三年的时间,应该能想出救治的方法吧?
但杨夫人又问道:“对了,空明大师刚刚留你问什么呢?”
杨婉兮道:“也没什么事。”看母亲露出了怀疑的神色,就解释道:“空明大师说和我有缘,送我一个挂坠儿,说可以辟邪安神。”说着就把那个挂坠儿拿给母亲看。
杨夫人仔细瞧了瞧,道:“这东西倒奇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
杨婉兮道:“我还以为母亲知道呢?原来也不认得。”
杨夫人道:“虽然不认得,但既是空明大师送的,定是个好东西,你可要好好收藏了。”
杨婉兮点头答应。
杨夫人又道:“刚才在慕容府,娘一听说你中了毒,一着急,就昏了头了。可是自己在这车中思量半日,却是想起一些事情来。”
杨婉兮道:“娘想起什么事了?可是跟女儿有关吗?”
杨夫人道:“自是跟你有关的,而且还跟你所中之毒也许也有关。”
杨婉兮疑惑地瞧着杨夫人。杨夫人抚了抚她的头发,黯然道:“你还记得娘亲跟你讲过婉柔那孩子的母亲,她的事吗?”
杨婉兮点头道:“自然记得。她怎么了?”
杨夫人道:“娘亲才刚想起来,就在娘亲昏迷前的一两天,从不和我来往的她却登门了。当时她是和你蓝姨一起来的,说是顾念旧情,觉得自己做得过了,而且现在自己也嫁人,且有了孩子,更是把以往的事当作云烟了。娘听她这样一说,自是不好再计较,就和她重修旧好了。当时她来的时候,带了许多礼物。这些礼物,多是一些补品,而且都很名贵,娘虽不图她的东西,但还是为她的盛情感动了许久——”。
杨婉兮道:“难道是那些补品出了什么问题?”
杨夫人道:“这个却不好说,不过娘当时虽已是快要生了,却还是害喜,胃口并不好。因此这些东西就没打算吃。不想她却极力向娘推荐一个茯苓饼,说是清淡又开胃,娘拗她不过,就勉强吃了一块。她见娘将饼吃下,高兴不已,娘当时只当她是好意,可是现在回头一想,却有些反常了。”
杨婉兮道:“怎么就反常了?”
杨夫人道:“娘记得当时她说了一句话‘姐姐吃了这饼,定然会终生不忘的。’你说,这可不是奇怪得很吗?而且,随后一日,娘便昏睡不醒了。而且打那以后,她对娘依旧是冷冷淡淡的。现在细想起来,怎不叫人怀疑呢?娘想,八成就是她造的孽了。哼!竟然对我下这样的毒手,我饶不了她!”说道这里,杨夫人不免咬牙切齿。
杨婉兮忙安慰道:“娘亲不要生气,毕竟这也只是猜测而已。不过——依女儿看,这件事还是暂时不要声张的好,只能私下慢慢地查去。若果真是她做的,再让父亲去处理。但目前却不宜撕破了脸,一则以防她有了准备,二来若真是她做的,万一她狗急跳墙,再行什么恶事,父亲不在家,我们岂不危险?”
杨夫人点头道:“还是婉儿你想得周全,娘都被气糊涂了。唉!这件事倒可以先放到一边去,从长计议。现在最紧急的,却是要知道怎样才能抑制蛊毒不要发作才好。娘想来想去,这件事还是要通知你爹爹才好,他若是回来了,我们就有了主心骨了,这事情或许也好解决了。”
杨婉兮道:“一定要麻烦爹爹吗?他上次不是说京城并不安稳吗?而且,他若是想回来,不知道皇上许不许呢!”
杨夫人道:“你爹爹那里,他自会想办法。娘只有你一个女儿,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娘亲以后怎么办?娘只要你没事,其它的就顾不得了。”
杨婉兮道:“有娘亲在,女儿一定会没事的。”
心中不禁有些凄然。她不是怕死,只是这样温暖的亲情,正要融化她冰冷了多年的岁月的时候,却意外地,怕是又要离她而去了。难道她就真的不能拥有吗?
过去的二十多年的岁月,她一直随遇而安,可是尽管如此,上天却并不体恤她,甚至是照顾她,反而一次次地打击她,就像狂风肆虐着柔弱的小草一般,毫不迟疑,周而复始。
可是,每一次她都挺过来了。
这一次,又是如此。
难道我的命运永远都不能自主,都要随波逐流吗?不行,再也不能这样了!从前不知道争取,是因为争得无意义。可是现在,有了这样多的牵绊。就算不是为自己,就算只是为了这一世的父母能够老怀安慰,也要争取了。不是为了名声,也不是为了利益,但只为自己能够活得精精彩彩的,让殚精竭虑的杨氏夫妇不再因为这个女儿而黯然伤神。若能如此,也算是给那个真正的杨婉兮一个交待吧。
那个因为了阴谋与陷害而一辈子自卑自怜的女孩儿,那个从没享受过自信的快乐的女孩儿。
想到这里,杨婉兮转向杨夫人道:“母亲,前半辈子女儿让您****太多的心,受了太多的苦,不过您放心,下半辈子女儿一定会加倍地偿还。”
杨夫人叹道:“婉儿你在说什么呢?什么上辈子下辈子的,唉!娘何须你还什么,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关,将来能够找一个好人家,娘也就知足了。”
杨婉兮道:“女儿当然会平安的,而且一定会幸福的。”
杨夫人道:“你能这样想,娘就放心了。”
说罢,却发现马车停了,二人掀起帘子看去,原来已是回到了杨府。
母女二人下得车来,杨夫人立刻吩咐道:“快去请林嬷嬷来!”
杨婉兮问道:“娘叫林嬷嬷做什么?”
杨夫人道:“傻孩子,你忘了,娘跟你说过,这林嬷嬷是我们家的老人儿了,今年已经八十岁,我们家的事儿她都清楚着哪!”
杨婉兮点点头,两人走到厅中等待。
不一时,就见一个满头银发,脸色红润的老婆婆步履稳稳地走了进来。看到杨夫人母女笑道:“夫人小姐安好!不知道今天叫老婆子我可有事吗?”
杨夫人迎上去道:“本来不该打扰您老人家,可是今天却有件紧要的事儿,要问问婆婆你——”一边就把林嬷嬷扶在椅子前坐下,又命人端了茶来。
林嬷嬷喝口茶道:“夫人要问的是什么事?”
杨夫人就把慕容府诊断一事仔细地讲给她听了。听罢,林嬷嬷脸色就变了,沉默半晌,后叹了一口气道:“当年我也奇怪,夫人怎地就昏迷了。而且——唉!夫人不要怪老婆子多嘴,老婆子曾怀疑过,夫人那姐妹白雨薇送来的东西似是很不妥当,但又不敢胡说,可现在看来——”。
杨夫人母女面面相觑,不想林嬷嬷竟也想到了这一点。
杨夫人道:“嬷嬷的怀疑不无道理,可是为今之计,还是要想想,当年我曾吃了什么良药,才抑住了蛊毒。”说罢,紧张地盯着林嬷嬷。
林嬷嬷道:“这个我却是知道的。”
“真的吗?”杨夫人母女同时喜道。
林嬷嬷见状笑道:“老婆子那是伺候夫人饮食起居,怎会不知。夫人昏迷后,老爷遍寻名医,都束手无策,后来却是在宫中找到了良药。”
“什么?宫中?”杨夫人母女同时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