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儿姐······”三十大板足够要了她们的命,梅香几个毕竟年纪小,都惧怕的瑟缩到夕儿身边,不敢抬头。
“还愣着干什么?拖出去!”正康帝暴喝道。
几个人吓的浑身一抖,兰芝搂着嘤嘤哭起来的青菊,另一手与梅香两掌紧紧相握,两个人对望一眼,都只从对方眼里看到故作镇定。相视一笑,也是徒劳无力。
有如狼虎的侍卫已经拥过来,几把提起最后面的兰芝。
“姐姐!”青菊一声哭叫,嚎啕大哭起来。
梅香想也没想,两手死死拽住掌心里那只苍白的手,一边摇头,祈求的看向侍卫,口里喃喃地道,“不要······不要······”自己被一同拽倒在地上也顾不得了。另几个宫女太监见状,都扑上来帮忙。
两边撕扯,兰芝疼得脸色惨白,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滴下来。她只是咬紧了下唇,不喊一个字。
夕儿惶惶而又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混乱,早有侍卫抓住她的手臂提拉起来。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会到这样的境地了?
她转头四顾,看不清人脸,耳边是噪杂的哭叫,高高的檐顶一直在眼前不停的旋转。
“臣媳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夕儿的耳里突然听见了声音,那声音在空旷的殿堂里绵绵回响,不容忽视。
她挣扎着看向那声音的源头。
大殿里的人都吃了一惊,回头望去,通往后殿的偏门里白衣女子袅娜而出,衣衫尚算整洁,青丝披覆,眼角泛红,凝了表情看过来。
李德宝偷偷瞄了一眼正康帝的神色,紧着几步走下矮阶,立到一旁,给太子妃弯了弯腰,当是行礼了。
宓缓步来到殿中央,先环视了一下殿中众人,瘦小的兰芝在侍卫手上挂着似的已经没了动静。她阴沉了目眸,没有停留,跪在阶前,磕头不起。
“抬起头来。”
安宓缓缓抬起头,高高在上的正康帝脸面微圆,肤色白里透着红润,保养得宜,颔下蓄着短须,总算把那张娃娃脸压着一点了。
正康帝看着那张脸,瞳孔微缩,面上一抹红晕一闪而过,整个脸色突然白了。他皱紧了眉,双唇颤抖着站起来,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朝安宓颤悠悠的伸出右手。
“陛下。”李德宝一个箭步窜上前,双手扶了皇帝的手臂,“陛下······”那声音由安宓听来,竟然隐隐带上了哀求。
安宓一楞,正康帝呆呆的转头看一眼弯着腰的大太监,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任由他搀着回到座位。
殿内一时没了人声。张富贵低垂着眼眸,眸中精光闪现。
“你······你叫安宓?”韩彻感觉自己口舌发干,张了好几次口,嘴皮似被粘住,试了几次,终于问出声。那声音,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宓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也不禁一阵狐疑,只是如今的局面容不得她过多计较,再次伏在地上,“是。”
“你······你走前来点儿,朕看看。给朕看看······”李德宝担忧的看着他伺候了一辈子的人,门口的张富贵也在朝这边打量,他一眼杀过去,那太监赶忙低了头。
李德宝是出了名的好相与,只是再钝的刀,也有能杀人的时候。
安宓抬眼征询李德宝的意见,大太监也正望着自己,他眼皮颤了颤,垂下眼盯着脚尖,再无表示。
宓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跪到矮阶下。
上位的人不做声,良久,叹一口气,“你宫里的人这么不知规矩,以后,要好好儿管着,知道吗?”
他的眉头皱了又松,脸色惨白,不是······终究不是······初时满心的欣喜若狂,此时俱都化作了一腔结成了冰的冰凌子,左突右穿,扎得生生作疼。
安宓在地上叩了叩,“臣媳谨记了。只是这次事出有因,并不全是奴才们的错。”她从一直隐着的衣袖里拿出一件物事。
扁长的小盒,暗沉雕花,精细小巧。
“手里拿的是什么?”那声音与刚听到时截然不同了,宓抬眼望去,正康帝倦倦地靠在座椅上,神色淡漠,原本清浅的皱纹被深深刻画过似的,横亘在脸上。
“这是郝御医亲手养殖提炼的药茶,培本固原最好不过。臣媳听闻父皇最近身体微染了风寒,特地讨了来孝敬。此次原本是由臣媳给您亲手呈上,不想在内间出了点意外,出来的迟了,还请父皇恕罪。”
正康帝挥挥手,李德宝过去把东西接了,他微直起身,整个人显得心不在焉,也没有心力去追究安宓口中的“意外”究竟是什么了,“你起来吧,好好修养。朕倦了,要回去歇着了。李德宝。”他回头找李德宝,左右转头看了几次,仍在茫然的四顾寻找。
“皇上。皇上,老奴候着呢。”李德宝上前抓扶住他手臂,“奴才伺候您回宫。”
正康帝迟疑的答应一声,随了他的脚步往外走,门口的张富贵还要说什么,冷不防被截住了话头。
“张公公。”安宓站起身,侧身看他,“皇上累了,身为侍人,还不赶紧伺候主子歇息?”
张富贵听她口里咬得极重的“主子”二字,想起前不久才得的吩咐,目光闪了闪,让开了身,与李德宝一道搀着皇帝离开了。
“恭送皇上。”殿里瞬时走了个一干二净,独剩锦绣宫里的几个奴才还跪在原地。
宓蹲下身,兰芝此时躺在夕儿怀里,双手疲软的耷拉在身侧,脸上还挂着冷汗,眸目闪动,强笑着颤声唤道,“娘娘·····”
宓爱恋的抚抚她的脸蛋,帮她拭去脸上的汗珠,柔柔一笑,“好丫头。”
得这一句,几个小宫女,并着小太监们,竟然都“哇”的一声哭开了。
安宓有些慌了神,“你们这是干什么?快别哭了,看这一张张脸蛋儿,哭的多难看。”
梅香哽咽着辩说,“娘娘,现在没有外人在,您就许我们好好哭这一回吧。”说完号啕一声哭得更起劲儿了。
见夕儿也在抹眼泪,宓心知几人头一回遭这样的“险境”,就放纵这一回吧,哭了这回鼻子,但愿往后的风波不要来得不可收拾,让这几个单纯的丫头小子能够安安生生跟着自己吧······
她转头想要找郝御医给兰芝看看手,环顾一周,老御医早已经没了身影。
这人半道儿开溜的本事可真是炉火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