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地听到索柏的那声那可未必,简直如闻天籁,啪的一声伸出双臂抓住了索柏的双肩,使劲摇晃道:“二爷此话当真?”
索柏被力大的田地这一摇晃,头都有些发晕,苦笑道:“田哥,是不是真的我现在还不确定,你要这么摇下去,它可就真不了了。”
田地赧然松手,讪讪笑道:“老田一时心急,哈哈,二爷见谅!”
索柏笑着摆摆手,示意无妨。他的腿脚现在好了些,便站起来,慢慢走到悬崖边上,旁边的田地看到,也赶忙跟了过去。
山顶上明月的清光比之林间要强了不少,索柏往下看了看,对田地说道:“田哥,你过来看!”
田地一听,连忙探过头来,往下瞅了瞅,只见几乎垂直的崖壁上长了些灌木丛,另有两三根粗细不均的长藤。田地眼前一亮,开口问道:“二爷的意思是···这些藤条?”
索柏点了点头,问道:“我们顺着这藤条下去,虽不一定就能获救,但总比在这里等死要强。”
田地又仔细看了看崖壁上的藤条,其中细者约莫拇指粗细,长不过四五米;而粗者大概有小儿手臂粗细,延伸到黑咕隆咚的崖下,看不清长度。
听着越来越清晰的狗吠,看着越来越近的光亮,田地点了点头:“二爷,成,咱往下走!来,我背您!”
索柏笑着摇了摇头,“田哥,别着急,先把衣服脱下来。”
田地先是一愣,听到那声声狗吠,恍然道:“嘿嘿,还是二爷想得周到!”说完便把外套和裤子脱了下来,他又把索柏脱下的衣服拿了起来,“我去去就回。”
索柏点了点头,田地便抱起衣服快速往别的地方跑去。几分钟之后,田地才满头大汗的赶了回来,“妥了,我把那衣服扔下了悬崖,那是一处绝壁,江海狗搜都没路去搜!”
“田哥辛苦了。”索柏笑道。
“二爷说的什么话,这可是逃命的活计,累点总比糊里糊涂死在这里强。江海狗马上就追上来了,咱开始行动吧!”田地抹了一把汗,开口说道。
“好!”索柏听着越发清晰的搜索的声音,沉声道:“我们下去。”
田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他先在手上绑了两块从衣服上割下来的布条,而后把索柏背上,小心翼翼的往下走了一块,伸手抓住了藤条。他嘱咐索柏抓紧自己,然后轻轻放松双手,一点点顺着藤条滑了下去。
藤条长度在这夜色之中看不清楚,所以两人不敢大幅度下滑,只能一点一点松手,慢慢下滑,几分钟两人才到了藤条底端,这时他们已下滑了三十多米。两人往下一瞧,不禁喜怒交加,喜的是下边竟然突出一块巨型岩石,可以供两人落脚;怒的是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藤条已经到了尽头,两人距离那块岩石只有十来米的距离。
崖顶传来一阵喧哗,显然是搜寻而来青天帮众和他们的狗找到了这里。田地左手紧握藤条,右手抓住一块凸起的岩石贴紧崖壁,使两人身体被坑洼不平的岩石挡住。上边的人声狗吠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朝着田地扔掉衣服的方向移动过去。
田地嘿嘿笑道:“真是一帮子蠢狗!”
索柏也是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然而他扭头往下一看,微笑便变成了苦笑,“田哥,现在还不到高兴的时候,咱得先把这十来米走完。”
剩下十多米的距离,跳下去是不现实的,也只有攀岩下去。若是在平时,田地或者索柏两个人一步步下行,总能慢慢爬到那里,只是今天索柏受了伤,今天所有的重担便都压在了田地身上,这可不是简单的二倍的关系。
田地憨厚一笑,“二爷放心,老田我别的不行,就是有把子力气。您只管抓紧我,老田保证让您安全着陆!”
索柏真挚笑道:“田哥自然是信得过!”
田地小心翼翼的拆掉手上的布条,然后使劲抓住了旁边一块不甚突起的石块,就这样一步步,一点点往下进发。崖壁少有着力点,再加上之前田地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这十多米的距离,两人爬了将近半个多小时才走完。
最后还有一米多的距离,田地基本脱力了,两人几乎是从空中摔下来的。当两人的屁股和坚硬的岩石亲密接触的时候,那剧烈的疼痛反而让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也不顾脏乱寒冷,躺在岩石上歇了十多分钟才坐起身来。天公作美,这岩石突起的地方竟别有洞天,往里走不远便是一个山洞。两人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进山洞。
山洞中稀疏生了些灌木,田地东凑西凑,倒也凑了不少,他拿着打火机点燃一堆篝火,两个身着衬衫短裤的光脚汉子便围着篝火取暖。
田地面容憔悴,脸色蜡黄。从索柏扭到脚之后的几个小时之中,他先是背着索柏上山,而后又背着他劳神费力的滑落了三十多米的长藤,接着又是那距离最短却是最为麻烦的十数米的攀岩,这种不间断的高强度活动让体格健壮如牛的田地也颇有些承受不住。他的手上和脚上都在攀岩时被岩石上锋利的棱角划破些微小的伤口,不怎么严重,但渗出的血丝落在索柏眼中不免有些触目惊心。
经历过最初逃得生天的惊喜之后,两人渐渐冷静下来。田地想起惨死枪下的大柱和二虎,又想起刚才几个小时的狼狈逃亡,狠狠攥紧拳头,沉声道:“等老子出去了,饶不了这群江海狗!妈的,大柱,二虎,你们等着,过不久哥就给你们报仇,让江海狗给你们陪葬!”说到最后,这个一直沉着淡定的汉子眼圈竟有些微红。
围着篝火,索柏看着狼狈的田地,想起死去的大柱和二虎,不禁悲从中来,他沉声问道:“田哥,这次的事情,都是索柏太过自负,如果早听了你的话,也就不会出这么多幺蛾子,大柱和二虎也不会死!是我,是我对不起你们!”
田地一直低着头,没有注意索柏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锋利的瑞士军刀,等他抬起头看到时,索柏右手挥舞起刀子,就在自己的小指上划过。寒芒一闪,索柏的小指便掉落在火中。
“二爷!!”田地一声怒吼,浑然不顾通红的火焰,扒拉两下将索柏的断指拿了出来,时间很短,然而田地取出断指之后,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味,不知道是田地的手掌还是索柏的断指。
“二爷!”田地开了口,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双眼通红的盯着面前的索柏。
“田哥,”索柏微微笑着,篝火映照着他惨白的脸,他的眼里闪着一抹奇异的光芒,“都是因为我的自负,才害大柱二虎丢了性命,才害你吃了这么多的苦。我对不住兄弟们。今日索柏断指明誓,有生之年,不管做人做事还是执掌帮会,必然稳中求进不再自负,必不让兄弟们再为我付出生命,如若不然,我这让大柱二虎救回来的性命,就像这根手指一样,不要也罢!”
“二爷!”田地语气有些颤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你是条汉子,大柱二虎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他低头看着手里那截断指,在自己衬衫上割下一块干净的白布,小心翼翼的将它包裹起来。他心想,有这截断指里包含的情义,兄弟们也算死而无憾。
江湖中自有情义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