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永远比电影更精彩。卢凌看着面前的一幕,脑袋中突然就蹦出这么一句话。
索松也一瞬间呆在当场,他大体能理解时先生话中的含义,然而正因为理解,所以才困惑。时先生的话太过惊世骇俗,如果不是知道这是一个真正的高人,索松早就大嘴巴子扇上去了。
吐血的不光是时先生,在时先生回过神来那一刹那,叶卿也吐出一小口血。这让叶卿无语至极,怎么看个命还给看吐血了。但是听了他的话,叶卿却顾不上那隐约的疼痛。
跳出三界,不属五行。这倒和薛长生的解释颇为吻合。只是那容不下,该怎么理解呢?是单纯水火不容式的排斥,还是龙游浅滩式的狭小?
“这人不错。”薛长生叹道:“只是可惜了。”
“前辈何出此言?”叶卿问道。
“他已命不久矣。”薛长生语气也有些惋惜。
叶卿有些惊愕,还未说话,时先生便又抬起了头。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叶卿感觉他好像比刚才要苍老了些。
时先生转过脸,对着索松道:“索兄弟,我已无碍了,我和这位小兄弟还有些话说,还请两位暂且移步门外。”
索松点了点头,刚要退出去,然而时先生看了一眼索松的脸,便语气极为严肃的开口道:“索兄弟,快些回到你家人身边!他们有难!”这句话刚说完,时先生便喷出一口鲜血,神态越发苍老了些。
索松听到家人的消息身子一下子绷得僵直,看到时先生吐血便想过来扶住他。然而时先生只是疲惫的对他挥了挥手,索松对着叶卿点了点头,示意他照顾好时先生,便和卢凌快步出了院子。
叶卿也有些担心索松家人安危,然而时先生的话和他现在的状态却不容许他即刻离开。叶卿看到时先生两鬓开始斑白的发和他脸上越发清晰的皱纹,终于意识到时先生是真的在快速变得苍老。他把虚弱的时先生扶到床上,让他以一个相对舒适的位置坐好。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时先生咳嗽了两下,微笑着问叶卿。
“时先生,我姓叶,我叫叶卿。”叶卿恭谨答道。这份恭谨倒不是装的,他对面前的高人确实心怀敬意。
时先生笑着点了点头,他虚弱的咳嗽了两声,缓缓开口道:“叶卿,你是个有秘密的人。”看到叶卿神情有瞬间紧绷,时先生开口笑道:“你放心,我这一生痴迷算道,对别人的秘密并不感兴趣。”
叶卿微微有些赧颜,时先生却并不在意,他微微一笑:“其实我也有秘密。”他不等叶卿开口,便食指上扬,“我生活在这同一个穹顶之下。”而后他顿了顿,食指又指向地下,“却不和你们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之上。”
饶是叶卿见识了不少光怪陆离的事情,此刻仍然对他的话感到有些困惑。他抬起头,看到时先生不知何时已是满头白发,不由瞪大了眼睛。
时先生仿佛看出叶卿的困惑,他伸出手轻抚满头银丝,微笑开口道:“叶卿,其实我已年过耄耋。”
“啊!”此刻听到这种回答,饶是专门见识怪事的叶卿都忍不住惊呼出声,“时先生一定在开玩笑。”叶卿开口道。
时先生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解释,他又开口道:“叶卿,你身具最奇异的命格。我推算了八十一种可能,却只有一种解释最为合理,那就是你的命格,已经跳出这方天地,或者说,高于这方天地。”他微笑着指着上方,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这话在叶卿听来,却有些发寒。自古天命最高,如果自己的命运真的高过头顶的天,那会怎样?叶卿只能想到一种结果,那就是被打压。
他知道头顶的天空其实没有生命,也就无谓命运,然而在薛长生谆谆教诲下,叶卿却知道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世界的运转同样要讲究法则。就像这头顶的天空会阴晴雨雪,脚下的土地会分裂漂移,又像那海有潮起潮落,月有阴晴圆缺,莫不是一界之规则运转。或许有人会说这些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然而手上戴着真衍戒的叶卿却相信,科学技术不仅是第一生产力,也是世界运转的第一规则。
叶卿想着这以往在自己看来滑稽之极的所谓天命人命,再没有哪怕一点想要笑出来的意思。
时先生虚弱的声音打断了叶卿的沉思,“对我这个痴迷算道的人而言,你满足了我一生的夙愿,你让我见到了一种不该存在的命格,也证明了我的观点。我这些年盗取天机无数,用术法遮掩许久,才未遭反噬,刚才给你算命,终于被这贼老天破去我的伪装。叶卿,我已命不久矣,临死之前,有一事相求,还望你能应允。”
叶卿点了点头,这时先生对自己算不上有恩,但他却是一个让人尊敬的人。叶卿相信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现,他可以继续逃脱反噬,优哉游哉的生活下去,但是因为对命理算道的偏执,他选择了另类的以身证道,怎能不让人敬佩?
“时先生,您请讲,但凡叶卿能做到的,一定尽力去帮您完成!”
“不是什么难事。我相信以后有一天,你一定会去往我来的那个地方,如果你到了那里,请你帮我给我的师傅上一炷香,磕三个头。告诉他,又龄不孝,未能守在他身前尽孝,对不起他的教导。告诉他,又龄不悔,这世上果真是有高于天命之人,终究没有负我一身所学。”一直温文尔雅的时先生语气颇有些低沉,声音很有些哀伤的意味,他从长褂袖中摸索一番,掏出一枚扳指,递给叶卿道:“还有,麻烦你帮我把这枚扳指归还到我门中。”
叶卿道:“先生,您为何不自己回去呢?”
时先生看看叶卿笑了笑,虚弱无比的开口道:“我已行将就木,此生无望归乡。但你不同,哪怕不用占卜,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去那个地方。”
叶卿对他口中三番两次提及的“那个地方”十分好奇,不由问道:“先生,您说的地方到底在哪里?我该怎么样去呢?”
苍老的时先生看上去再无高人风范,倒更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微笑道,“随缘便是。”
“时候差不多了。”时先生抬头看了看窗外,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而后他盘膝坐了起来,面对着叶卿说道:“年轻人,你以后的路注定不会平静,少造杀孽,多行善事,当然你也要小心头顶这片天。”
叶卿认真点了点头,时先生又对着他笑了笑,“老朽此生无憾。”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叶卿心头,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刚才还静静盘膝而坐的老人,就在他面前一点点化成齑粉,时又龄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竟直接化成了一抔骨灰。这一幕诡异的画面带给叶卿更多的却是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时又龄先生是个不折不扣的高人,但同时也是个身死异乡无人问津的可怜老人而已。
叶卿心情有些沉重,他在床底下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干燥干净的坛子,认真小心的把时又龄的骨灰慢慢都收到里边,然后把这个骨灰坛子埋到了院中的桑树底下。他看了看再也空无一人的小院,心情沉重地出了门,上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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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凌知道索松心急,一路上开的飞快,不一会儿就赶回了海大,然而看到在海大校门口处停着的几辆警车,索松心就凉了下来。
招待所门口有几个警察守着,里边本就不多的几个住客大概被带回了警局问话。那为首的警察卢凌正好认识,他装作不经意的问了问,才知道原来发生了绑架案,有貌似一家三口被人绑架走了,还见了血。
“肯定又是那帮刚死了爹的黑狗子做的,操******,越来越他妈张狂了。”为首的警察结果卢凌递过来的烟,恨恨道。
“张哥,犯不着跟他们置气。”卢凌笑道:“张哥,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绑架案现场,想去里边见识下,行不行?”
张警官脸色有些为难,看了看左右,小声道:“你得快点,别让哥哥为难。”卢凌满口答应着,带着索松进了招待所。
张警官看着卢凌进去的身影,摇头叹道:“这帮不识人间疾苦公子哥呦!”
索松进了招待所,噌噌两步上了楼,在自己房间门口停下,他看到门有被破开的迹象,房间有些凌乱,地上还见了些血迹,不知道是谁的。
他又跑到索柏的房间,这里也是差不多的情况。索松拳头紧紧握紧,脸上的表情阴沉无比,却始终没有爆发的迹象。
卢凌有些担心,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索大哥,这些人抓走嫂子他们,重点还是冲你来的。至少现在他们还是安全的,你一定要冷静,把他们救出来才是王道。”
索松点了点头,并未察觉拳头都让他握出了血迹。
卢凌还想再劝劝索松,便听到索松的电话响了起来。索松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陌生的号码脸色阴沉的接通了电话。
“姓索的,你老婆孩子都在我手里,晚上十一点到东郊汽修厂!”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索松双眼通红,看起来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浑身散发出一种凌厉的气势,让在他身后的卢凌有瞬间心寒。他重重捶了一下墙壁,狠声道:“青天堂,索松不灭你,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