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出帐篷,明亮的阳光忽然让纱绫头晕目眩。她站在原地揉了揉眼睛,才低着头蹒跚前行。
或许是因为缺乏休息,她的心思神游四方,因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忽然意识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抬起头,她看到舒远正在站在自己的面前。
这或许是她第一次真正看清对方的容貌。瘦削而坚毅的脸,始终不带有任何表情,黑色短发干净利落。无论从那个方面评判,无疑都可以说,他是一个具有极高效率却又不易亲近的人。然而,在与他接触的过程中,纱绫却不得不承认,其实他本人应该是非常温和的,即使言辞中缺乏情感,但却有微妙的亲和力,对礼节也考虑得非常周全。
这时候纱绫忽然想起,到底是在何处见过对方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是此人将她从司机的手中救下的。这一刻的恍然大悟让纱绫几乎想要大喊出声,这当中该有多少的机缘巧合,才能让他们两次相遇?命运的齿轮,竟然会在此刻相合。她不敢确定舒远是否认出了她,因为现在的她,与三年前相比,无论是外貌上,还是气质上,都有着太大的改变。但这无法掩盖她的欣喜之情。可略一思考之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在舒远说话之前,纱绫抢先开口:“抱歉,能借一步说话吗?”
当他们走到鲜有人来往的溪水边后,纱绫说:“我想参加你们的调查。”
舒远似乎吃了一惊,片刻之后才沉声说:“您真的知道我们在调查什么吗?”
“知道。是三年前脑科学研究的相关情况。”
“远不止这些。顾小姐,您对十多年前的事情,到底有多少了解?对于纪先生,又有多少了解呢?若您不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理由,恐怕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
“我是纪先生的学生!”
“这个理由不够。”舒远说,“那不过是情感上的联系,而与事件无关。”
“那么,我……”纱绫的心再一次缩紧了。所谓的“顾纱绫”,果然就只是开庆一个默默无闻的年轻医师,经验不丰富,技巧也不够灵活,虽然有幸替南方三省的军务大臣治疗,可说到底,却什么也算不上。十三年的脑科学研究实验,是一个国家级的项目,况且现在状况频发,其中隐藏的秘密,更不是一般人能够知晓的。看来,以现在的身份,是完全不可能参与到与之有关的调查中去的。
那么,她是不是该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呢?
说出去的话,能得到的,到底是信任,还是更糟糕的结果呢?
纱绫犹豫着,并无疑是地将手放到了胸前。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她得到了一枚象征着观家身份的戒指,三年来,一直挂在她的胸前。之前用的是皮绳,后来又换成了银链。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需要用这枚戒指,来证明自己的身份。纱绫解开搭扣,把藏在衣襟里的戒指扯了出来。
舒远望着她,目光里有节制的疑惑。纱绫讲戒指举到他的眼前,说:“观家的戒指,可以造假吗?”
“应该说外人根本拿不到原件吧,所以理论上没有造假的可能性。”舒远注视着戒指,“你是想告诉我,这枚戒指来自观家吗?”
“是的。这是我的戒指。我是……不,请问您之前见过我吗?”
“……似乎是见过的。”舒远想了想,说,“但记不清在哪儿了。”
“我知道了。那么……我是观东仪。”纱绫径直说了出来。她觉得自己再犹豫下去,便永远也说不出口了。可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说出别人的名字,却以“我”为主语。关于自我身份认知的疑问,再一次被摆在面前。
到底是纱绫变成了东仪呢……还是东仪变成了纱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