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有雾的清晨,一支三个人的小队从开庆启程了。
那时候,天还没有大亮。树影摇曳,光线昏暗,一路延伸的狭窄小路仿佛连通了魔界与人间。远处传来悠长却奇异的鸟鸣,穿越了层层壁障之后,形成了微妙的共鸣。纱绫有一种幻觉,仿佛她又回到了三年之前,那时候的自己,尚是一个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女孩子。与舒远一起行走的那五天,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初的旅程。
他曾为她打开了一个世界,而现在,他们又一块儿上路了。可是舒远并不能理解,那时候他救下的,是名叫纱绫的姑娘。而现在在他身边的,却是东仪。时间永是流驶,但物是人非,便没有提起往事的必要了。
与纱绫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位年轻的同伴。这个年方廿一岁的男子名叫叶将乐,是舒远从钟离的幕僚里挖角来的。这个小伙子刚刚从学校毕业,虽然平时只做一些繁琐的文字和内务工作,但读书的时候,成绩却非常优秀。最重要的一点,尽管将乐自己从来不说,但舒远打听到,他的父亲,是中央科研机构的要员,并且与脑科学研究密切相关。以将乐的出身和才能,若是留在钟离麾下,想必前途无量,不知舒远到底是用何等说辞,才让将乐心甘情愿地来做这等需要搭上性命的麻烦事。
其实舒远手下还有两三个亲信,为了掩人耳目,舒远决定带着纱绫先上路,纱绫再次作男装打扮。而将乐虽然与他们同行,却需要装作互不相识。因此,从开庆出发后不久,他们便分道扬镳。
这一回,他们没有徒步行走太多的路,而是光明正大地选择了普通的交通工具。先是乘车,最后搭乘轮船。
一听说要搭乘轮船,纱绫不由兴奋起来。在此之前,她从没有见过海,因此等长途巴士缓缓驶入渡轮舱之后,她率先跳下车,然后回过头眼巴巴地等着舒远,过了一会儿她意识到自己这么做未免太不谨慎,便又冲舒远歉然一笑。
舒远没有搭理她,提起行李径直向上层甲板走去。这艘渡轮共能搭载近四百人,由于并非旅游和商业旺季,况且现在已是夜间,因此渡轮上的人寥寥无几。但为了尽量减少与他人的接触,他们还是选择再加点儿费用,去三楼的贵宾舱入座。
贵宾舱被分隔成两间,大约能容下三十人,里面被设置成雅座的形式,用屏风划出几个间隔。纱绫放下行李之后,便走到栏杆边四处张望。
船已经驶离了港口,并渐渐加速。远处的灯光星星点点,海面上偶尔有船只驶过,船灯闪烁,如同倒影在海面中的星光。
虽然光线不佳,但依然看得清船身划破海面时飞溅起的白色泡沫,非常壮观。船尾似乎有几只海鸟在追逐者轮船前行,不时发出凄厉的鸣叫。
纱绫没有久留,很快便返回船舱内。刚好将乐从她身边经过,纱绫不由多看了几眼,将乐却毫无反应。纱绫不得不承认,虽然将乐只比她大一岁,却比她要成熟的多。
其后的半个多小时里,纱绫乖乖地缩在座位里阅读纪先生的日记。
这本日记是昨日她从医馆里找来的。
在得知舒远准备前往帝都之后,纱绫要求回到医馆整理生活和医疗用品。她借机将医馆里里外外寻找了一番,虽然之前特务队员毫无收获,但纱绫还是找到了这本日记。日记被藏在有毒药品箱的底层,箱子本来就是上锁的,加上箱子外的危险警告标志,让这本日记没有被特务队员率先拿走。
当然,现在看来,结果是一样的。
在这本日记中,纪先生记录了三年前所发生的事件。
日记里大多是简单的研究记录,例如“今天完成第一个项目的准备工作”之类,含糊不清。但随着时间的迁移,日记的内容发生了变化。除了常规的日程记录外,纪先生不断对项目的内容提出质疑。看起来,他似乎听到小道消息,称这个尚未成熟的项目成果,已经开始在人体上进行试验了。他对这种实验很是反感,也不断表现出想要离开项目组的意图。
可是……这个项目的主要研究内容,到底是什么呢?
就在纱绫犹豫着要不要向舒远发问时,船身忽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纱绫整个人几乎都要扑到面前的桌子上,勉强支住了身子,她一边捋着从帽子里散落的发丝,一边抬起头来一看,却发现舒远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面无表情的坐着。
“发生什么事了?”纱绫尴尬地问。
“可能是出了故障,先等等吧。”舒远皱起眉,“机械故障确实不常见,可若是触礁……都是固定的近海航道,可能性也太低了吧。”
而周围的乘客也皆露出困惑的表情,有人甚至慌张地离开了船舱。一阵骚动之后,本来就没几个人的贵宾舱再次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