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书房,怎么强颜欢笑坐上餐桌,“享受”合家团聚。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难熬,她不敢看向爸爸,不敢看妈妈,也不敢看杨曼,胡乱往嘴里扒饭,艰难地咽下去,心中百味陈杂,羞耻,无脸,绝望,痛苦,全都随着那些美味佳肴进入她的身体,将她紧紧包围,她像这个家里的一个叛徒,总有一天会被他们推上断头台!
她受不了,受不了,几乎要发疯,她的心已经在尖叫,在呐喊。
吃过饭她就找理由离开,妈妈不答应,非要她住下,看着妈妈眼中的疼爱与暖意她不知如何拒绝,好在这时爸爸帮她说了句话,她仍旧不敢看爸爸,低着头,抓着手袋像逃一样离去。
到了巷子口,杨曼却追了上来,看着杨曼,她一阵心虚,声音几乎要颤抖,“姐,怎么了?”
杨曼有话,又仿佛不知怎么说,这可不是她的风格,迟疑半晌,她才道:“刚才在饭桌上你也听妈说了,我要和宁心虔结婚,会很快很快。”
“嗯,我知道,我祝福你们,你们都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失而复得,他应该更懂得珍惜。”
“应该会吧。”杨曼笑了笑,问道:“你不是总有机会去康信公司吗?肖以琛有什么反应吗?”
杨茵微怔,“这个……我不知道。我去那里只是工作,见面讨论的也是工程问题,有时根本都见不着。”
杨曼点了点,坦然一笑,“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又想松松了,想去看看他。”
“不过,你这么快就结婚要不要跟肖家那边商量一下?你们离异的消息外界还不知道,你一下子再婚会让他们那边很被动。”
“不用。”杨曼扬了扬手,“我只要赢就可以了。”
杨茵蹙眉,实在不理解杨曼的做法,“姐,你到底是真正的想和宁心虔在一起还是为了出气啊?如果是后者,只能更加的伤害你自己而已。你们毕竟还有松松这个纽带,你应该顾忌一下他们那边。爸妈和肖家二老以后还怎么见面啊?”
“你想的太严重了。”杨曼不屑,“我们又不是明星,明星也有结婚再婚的啊,有什么大不了的,都是一时,过了那几天谁还记得你啊?”
“我不是说别人,我是说我们的父母和肖以琛的父母,那是松松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啊,还有你,还有他,我们都会受到伤害。”
杨曼不高兴了,沉了脸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好了,你不要罗嗦了,我只是来问你一句话,瞧你一下子说一大堆,我是你姐,还轮不到你来教育我!”
杨茵挑眉,蹙眉看着杨曼,“我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在和姐夫离婚后这么迫不及待地不顾别人感受地急着和宁心虔结婚?我开始以为你是为了尽快和你的初恋情人在一起,可是现在我发现并不是,至于是为了什么,我想你心里很清楚。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的那些关于你对你和肖以琛这段婚姻所有的恨和怨,姐,你太自私了,又虚荣!你想让肖以琛难堪对吗?这样做,不是太天真,就是太愚蠢。你要想想自己的能力,你有没有那种本事给他一击?还有,宁心虔怎么办?当他知道了你的真正目的,你该怎么面对他?你恨肖以琛,也想逼着他恨你对吗?你这是什么变态的心理,你让松松怎么办?”
“杨茵!”杨曼一声大喊,狠狠盯着杨茵,因为被刺激到胸口不断起伏,“你有什么资格数落我?全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会这样吗?我看你还是滚回你的美国吧!为什么你一出现我就会倒霉?你就是我的克星,当初妈妈生下我之后就不该再要你!”
杨茵的眉紧拧着,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是忍下去,然后伤心落寞的离开,可是这一刻,她以高出杨曼一倍的分贝回吼了过去,“杨曼!我忍你很久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让你,你不要再这样对我说话。根本不怪我!怪你没有眼光看上宁心虔那样的男人。你们两个为什么吵架?还不是因为他在夜店勾搭别的女人,那是他的本性!我告诉你,从小到大我受了你很多委屈了,我不要了,我凭什么要去美国,这里才是我的家!”
杨曼的眉挑的老高,仿佛不认识杨茵了,她怎么敢这样和她说话?
“疯了,你疯了。”杨曼看着杨茵,摇着头,“你一定疯了,你疯了!”
“你才疯了!”杨茵的火气没有降,“有时间有精力我劝你放在照顾松松和寻找真正的幸福上,不要为了一个已是过去的人把自己的人生搞的一团糟!”
说罢,杨茵头也不回地离去。
杨曼气的脸都青了,狠狠盯着杨茵的背影,从脚上退下鞋子使劲扔了过去,可惜没扔到杨茵,鞋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她恼的抓头发,大叫,“你永远也别回来!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夜晚的风迎面吹来,吹乱了杨茵的头发,她大步用力地往前走,狠狠用高跟鞋在地上碰撞出声音,昭示着她的情绪,她心好乱,她还想大喊,她太闷了,太闷了。
——“……我绝不容许一个肖以琛毁掉我两个女儿!”
——“在小曼发现之前,离开他!”
爸爸的话又在她脑中回荡,她一个冷颤停在了马路边,蹲下了身子。
她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机响了,是一条信息,肖以琛发来的:“方便打电话吗?”
她怔了半晌,直接打了过去。
他一定以为她在家里,他的声音很轻很小心,“饭吃的还好吗?”
“好。”她答着,声音有些机械。
“小曼没有为难你吧?”
她知道他指的是被杨曼在巷子口遇见的事情,她站了起来,看着遥远的夜空,不知道怎样回答。
“茵茵?你在听吗?”他得不到回应轻声唤着。
她抿了抿唇,用一种近乎悲凉的气息说,“我们好狼狈,我好狼狈,你好狼狈。”
“都怪我。”他自责。
“姐姐说要尽快和宁心虔结婚,你准备好了吗?伯父伯母都知道吗?”
“离了婚各有自由,爸妈不会干涉。其实,前些天有人拍到他们。”
“你怎么知道的?”
“她没告诉你吗?那些人拿着照片勒索钱财,她给我打电话拿主意,我让她说了实情,不过我还是让大周私下给了那些人一笔钱,免得那些人因没得到好处对她不利。”
不知为何,听着他说这些,她的心里有酸意,有落寞,她以为他们离了婚真正的各不相干了,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们仍有交集,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那是永远都割不断的纽带。
“你还是很关心我姐。”她低声说着。
“因为她是你的姐姐。”
她没有回应,一时失神。
“茵茵,你好像不高兴,你现在是在家里吗?”他在那头柔声问着。
“没有。”
“那在哪里?我去找你。”
“不要。”她轻声拒绝。
“到底怎么了?一定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不要自己抗着。”
“反正,我们最近不要见面了。”
“谁对你说了什么吗?你要离开我?”
“我不要,我也不想,可是,以琛,爸爸不知怎么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他向我摊牌了。我……”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悲伤满溢,通过话筒缓缓传到他的耳朵里,“你不知道这种感受,爸爸对我来说无可替代,你不知道他当时看我的眼神,我全完了,我觉得我被爸爸抛弃了,永远也回不去了。太痛太痛。总有一天你的爸爸妈妈也会知道,你也要像我面对我的爸爸一样面对他们,我们根本无力抗拒,那是我们的父母啊。”
他一阵沉默,“他怎么会知道呢?”
“但他就是知道了,我想他是亲眼见到过我们,我仔细回想,爸爸只有在香椿园才能看见我们在一起,他一直是心软的,因为张嘉鹏的事情我使他难堪,虽然他很生气,但他会想我,他一定是偷偷去了香椿园看我,结果看到我和你在一起。依着爸爸的性格,他不会等太久,一定是最近的事情,应该就是我第一次去你那儿的那天晚上,你送我回来,我们在楼下……一定全被爸爸看到了。”
“你有没有告诉他,我们是真正相爱的,我们是好不容易才又相遇。”
“没有,没有。”她无力说,“我怎么说的出口?我已经无地自容。他说我……说我伤害了姐姐,说我怎么可以这样,伤害我至亲的人。”
“茵茵!你不要这样,我们可以解释,我陪你一起。”
“不!我不敢了。一个爸爸已经这样,姐姐和妈妈呢?我不想全都失去。还有你的父母,你的家人,我们有太多的阻碍了,以琛,我高估了自己。”
“不可以。”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激动,无形中带了强势,几乎是命令,“你不可以放弃,我的父母家人我一个人可以面对,我能解决,我陪你去向你爸说,我了解他,他会理解我们,会同意我们的。”
“为什么我们要这样狼狈地活着?”
他沉了口气,耐心地哄着说,“因为我们需要爱,我们要在一起。”
“如果要付出这样的代价,我可不可以不要?”
“你不爱我吗?”他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不是手机中传来的,是真实的,她还感觉到了他的气息,猛然回头,不可思议地看到他正在站她身后。
“我就猜到你一定在这附近,你一定没走远。”
她看着他,看着他英俊的脸庞,夜色中他更加迷人,下一秒就被他捉进了怀里,紧紧抱着,气息在她耳边吞吐,摄人心魄,“你不爱我了吗?”
她闭了眼睛,心一下子决了堤,哽咽说,“我没有办法抗拒我的爸爸,更没有办法抗拒你。”
“那答应我,不要逃开,不要离开,我是你最值得信任的人。”他温柔说着,手上越来越紧,几乎要将她嵌进他的身体里。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他正深深看着她,那种眼神让她失去了所有拒绝的勇气,反身抱住他,回应着,“我不离开,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不会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