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妻,莫知愁之墓。
夫,龙行立。
——那个名字,终究是没有写全。
“你们,还真是爱她。”轻描淡写还剑入鞘地女子似乎根本就没有管那两个男人陡然黯淡下去的神色,微挑的眼中不知道是叹息还是无奈:“用这个铸剑炉来做她的墓穴……你们,还真是做得出来。”然而,就是现在,玉璇玑放下了手中武器,收敛了全身杀气,那两个人却仍旧不敢移动,只能听见玉璇玑讥诮地猜测:“让我想想,既然只有一个人,你们是怎么用她的尸体来铸造这两把刀剑的?”
“——两把,用人骨铸造出来的刀剑?”
玉璇玑话音刚刚落下,远在琳琅阁之内的梁璐璐就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当下她也顾不得旁人的神态表情,而是赶紧转动镜子去细细观察那龙家兄弟手中的刀剑:
那龙吟刀薄若蝉翼,刀身长约三尺二寸,柄三寸,通体青色,刀柄却是暗灰,刀背上隐隐有几条雕琢得极好的错金涡纹和流云图案,甚至还有几丝龙纹,掩在刀身的青光里,若非细看,定然是看不出来的;再看那凤鸣剑,剑身约莫四尺,剑柄则有四寸,隐隐泛着红光,剑柄上缀着青色的流苏,剑身朴实无饰,却是通体碧蓝,寒光隐隐——这再怎样看,都分明是泛着金属光泽的刀剑啊!
梁璐璐抬起眼睛看向翡翠两女,哪知她们也是不解地摇摇头,估计玉璇玑虽然相信她们,但如此重要的事也不方便同她们细谈,再加上玉璇玑那个事情过后没有人问起、就算有人问起只要她认定不关你的事就不想再说的性子,故而当时之事,琳琅阁之中知道的,没有多少人,而这些知道的,也不过是个大概,而知道得最清楚的那几人,应该都在那铜镜之中了。
梁璐璐无法,只有低了头、收了心思,看着镜子,静静地等待接下来的发展。
只是这发展,却大大出乎了梁璐璐的意料。
只见玉璇玑这个时候看都不看那两人一眼,反而径直走到两小儿身边,任背后空门大开,伸手解开了两小儿身上的束缚。那两小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正待跳起再战,怎知本在慢条斯理收拾鞭子、没有空出手来的玉璇玑忽然运鞭如飞,一面足尖一点往后跳开,一面抖散了手中长鞭,直直打向两小。这一次那两小倒是有心闪躲了,哪里知道玉璇玑却比他们所料地更狡诈,长鞭微抖,却不是来捆住他们,反而一顺手点住了他们的睡穴,而后一卷一甩,将这两小甩到了自己和琅琊刚刚所骑的那两匹马的马背上。想来她这接连两甩都是有意控制了力道的,两小毫发无伤,才刚刚躺倒马背上,就不由自主地睡过去了。
玉璇玑收回鞭子,拍拍手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转身面对那三个男人,忽然绽开了一个笑容:“好了,碍事的孩子都不在了,现在,二位就真的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只见她面前那拿刀的手上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而那拿剑的,却是动也不动。玉璇玑见状,微微摇头,叹息道:“你竟然不愿意说,那我就只有自己来了。”梁璐璐敏感的察觉到,玉璇玑刚刚所说,都是“你们”“二位”,这时候突然换了一个“你”,想必其中果真有什么内情。
梁璐璐自己心中还在猜测呢,怎知玉璇玑忽然纤臂一扬,手中的马鞭便向那使剑之人攻去。她这一动,琅琊想必也接到了攻击的讯息,当下向那使剑之人甩出一把暗器,又纵身跃向了那使刀的,这次,却是招招狠辣,正将那人逼得措手不及。
再见玉璇玑,手中长鞭本就是虚招,琅琊的暗器本就和玉璇玑的长鞭同时攻向了那人的上身下盘,那人若要躲避,便不得不向后退去,只是他才堪堪避过,身后便是一凉——玉璇玑的轻功之诡异,在场众人早有领教,此时,也是玉璇玑,在那一鞭之后,舍鞭而上,举剑直刺那人的后心……
不,不是玉璇玑。那一剑的主人,是琅琊。
而玉璇玑,早就与那使刀的,斗在了一起。刀光剑影之间,只见时而是青光笼罩,又时而是雪花飘飘。只是不知为何,玉璇玑与琅琊两人武功本是在伯仲之间,那使刀的,方才对上琅琊,是手足无措,但现在对上玉璇玑,竟是能够与她过上上百招!
梁璐璐心中隐约觉得不妙,却见玉璇玑一个旋身跃出战圈,也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头上那本就是松松挽着一束头发的墨玉坠玄青流苏的簪子猛地从头上飞了出来,竟是只取那男子的前胸!
若在往常,此时只需一个铁板桥,便可避过。然而那裹在血红袍子里的人却并不弯腰,只是向一旁急急闪去,然而究竟是来不及,只听得“叮咚”一声——却不是玉簪插入血肉,而是金玉相撞之声!
当下,玉璇玑手中长剑出手,狠狠地将那使刀男人身上的血红袍子钉入了石壁之中。而这边,琅琊也出手如电,一脚踢向眼前男人的膝盖弯,逼得那个男人跪了下来,随即一手握住那男人的两只手腕,一手握住他披在脑袋上的斗篷,一脚狠狠踏上他的背脊,只听“噼啪”清脆的一声,那男人双手应声而折,而身上的斗篷,也被琅琊一把抓了下来。
而在那斗篷之下,露出的,却是两具一模一样的,除了头和躯干还是人类血肉,四肢却早已成为金属的身体。
梁璐璐见状,胃中一阵翻滚,只想要吐。翡翠二女还没有注意到,叶静淮却早已拿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过来,让她喝了,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颗带着薄荷清香的药丸,要她含在嘴里。梁璐璐脸红地接过,声音低如蚊蚋地道了谢。叶静淮倒是不在意,只随手摸了摸梁璐璐的头,让她继续去看镜中的景象。
梁璐璐勉强镇定下来,又将目光投回镜中,只见此时玉璇玑一头墨黑长发早已委地,只是盯着地上那只墨玉簪子,摇摇头事不关己地叹息:“哎呀,好好的一根簪子,你们却偏偏要我浪费了它。”一抬眼看见琅琊似乎正想把自己手中那个使剑之人的下巴拆下来,赶紧挥了挥手阻止:“诶,琅琊,别忙,我还有事请问他——他哥哥是个闷葫芦,半天炸不出一句话来,还不如自己的弟弟顶事。”语毕又看了看琅琊的神色,当即笑道:“哎呀哎呀不要怕,他们龙家兄弟都是贪生怕死的料,牙缝里面不会藏毒药,也不会有那个志气咬舌自杀的。”
说着,也不管那两个人有什么挣扎,玉璇玑走到那拿刀之人身边,随手拔了墙壁上钉着的雪鸿剑,几乎全然不做防备,哪知那龙行空还是不死心,挥起手中的龙吟刀,陡然出手,玉璇玑却不闪也不避,手中长剑狠狠一挥,便从龙行空的肩胛处钉入,狠狠地钉进了石壁之中,自己身上却连个血点子都没有:“不听话是吧,那就不要怪我狠毒。”
玉璇玑勾起嘴角笑笑,却再也懒得管这个早已经失势的宫主,反而走到龙行空面前,颇感兴趣地低头问他:“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语气温柔笑容纯良,完全称得上是谆谆善诱——如果没有刚刚那血腥的一幕的话。
她见龙行空不答,又是笑笑:“反正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而已——你不说,我也知道;只是,你若不说,你们两兄弟和莫知愁这段宿命的隐情,可不要怪我不曾告诉你们。”
“那可是一段,最狗血,又偏偏有最多人喜欢的。前世今生,千年之恋呢。”
“更何况,修罗魔宫已经今时不同往日,纵使江湖上声名依旧,内里早已虚空……你若不说,待哪一日,武林正道攻破修罗魔宫,你可是连为你心爱的女子一个保留全尸、死后清净不被人打搅的机会都没有了——”说着,玉璇玑直起身来,看也不看眼前那人,勾勾嘴角,讥讽道:“虽然,现在,早就不能说是全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