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大新闻,丁三儿俘获一个姑娘只花了二十天。
话说丁三儿去东北出差,给我们厂的一台大型设备做安装调试,对方单位派出设备科的一位姑娘接待并协助工作。丁三儿宣布自己钟情了,一见钟情。既然对方用美人计,他决定将计就计。二十天里,他用最专业的精神、最娴熟的技术让姑娘敬佩,再用最江南的眼神,最文艺的语言让姑娘倾心。据说他回来的时候,姑娘哭了,万般的不舍,万般的柔情。丁三儿说,如果姑娘能像赵一诺这样开朗热情,一定会跳上火车跟他一起回来。
卫东表示了赞同,说:“赵一诺估计还在观望,不然怎么还没下手呢。喂,我们这届二十来个光棍随你挑,你到底看上了哪一个,明天哥哥给你说亲去。”
我鼻子一扁,不屑道:“这选择面也太窄了吧,才二十来个就想绑住我那蠢蠢欲动的心?我要百里挑一,千里挑一,万里挑一,哼,真够小瞧本纯洁无瑕中等美少女。”
宋云涛正跟恽力打坦克大战,这时也不忘笑话我两句:“还美少女呢,也不看看你脸上的雀斑,跳得多欢腾啊,每一颗都在闪闪发光啊。”
“这倒不,你别说,我可觉得我们一诺妹子进厂半年变化大着呢,有些长开了,不是以前那个黑不溜秋不起眼的小丫头了。对了,前两天,还有早几届进厂的男生跟我打听她呢。要不,把选择范围放宽到近五届?”
“真的?真长开了?那你追我吧,别惦记那东北嫂子了,东北嫂子哪有我这么天真无邪好欺负啊。”
“一边儿凉快去,说你胖,你就喘,也不看看自己喘得动伐。来,给你看看我家小王的照片,不知道把你比到哪个角落里去了。”丁三儿从头摸到脚,最后还是从枕头下翻出了自己的钱包。
钱包里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姑娘穿白色衬衫,粉色碎花长裙子,眉目如画,秀发披肩,嘴角边漾起好看的酒窝。便是江南,走出这样的女子也是不常见的。
“哎呀呀,原来这就是我的东北嫂子,美人啊,美人啊,你一定要把照片藏好,这群恶狼说不定晚上就把你照片偷走了。”我拿着照片,横瞧,一百二十个喜欢,竖瞧,还是一百二十个喜欢,那姑娘从不同角度向我微笑。
宋云涛一听有美女看,哪有不扑上来的道理。“暂停,快暂停,我要去看照片!”他一边朝恽力喊,一边扔下手柄加入围观队伍,“好看,比我家程娟还好看。当然比赵一诺那更是天上地下了。赵一诺可以考虑给她提鞋。”
我顺手拎起丁三儿床上的枕头,狠狠地砸在了宋云涛的头上。
宋云涛怪叫:“赵一诺你真的是悍妇,得找个男人好好管教你。哦不不,你这么悍,一个不够,两个,三个,一打都行。不管不成器了你。”
“我今天先代程娟管管你。宋云涛,让你给小吃店的馄饨小芳抛媚眼,让你跟装修公司的冰山美人说悄悄话,我砸死你,你个祸害。我要替天行道!”我高举那个泛黄的枕头,作势又要砸下去。
卫东赶紧拦住我:“不对啊,这里头有故事。馄饨小芳是谁,冰山美人又是谁?”
我得意地笑,看着宋云涛。宋云涛指着我威胁:“不许说啊,说了我以后……呃……那个……”他搜肠刮肚地想惩罚的办法。
“好好好,我不说,反正就是野花,一系列野花。”我理了理头发,把枕头扔还给丁三儿。他正拿着照片欣赏个没完,那眼神,恨不得钻进照片去和小王幽会,浑然不管我们的打闹。
“宋云涛你还打不打啊?”恽力本来坐在凳子上,面对电视机打游戏,被宋云涛叫了暂停之后,就反身靠在一边的床柱子上看我们唱大戏。
“来了来了,看我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杀它个片甲不留!”宋云涛振臂高呼,坐回到电视机前。
看着恽力淡淡的样子,心中又开始郁结。自从上回看电影闹僵了以后,他没和我说过话。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缓和,且也不想先软化,便一直那样别扭着。一时气恼起来,便朝他的背影做个张牙舞爪的动作,将自己想象成一头凶狠的虎,我要把他撕成碎片,我要吃掉他。
我们的大嗓门吸引了其它几个宿舍的兄弟来窜门,一时间220热闹非凡。有拉着我和卫东凑牌局的,有宣称要跟丁三儿比赛喝酒的,有和恽力抢手柄欲亲上战场的,有站宋云涛身后指点江山的。
如此这般闹腾了很久,倦意渐生。我一看已是晚上九点,再晚回家父母就得着急了,于是扯着嗓门叫宋云涛快撤。宋云涛正打得昏天黑地,哪有空顾得上我,回头对大伙儿说:“我今天就住这儿了,你们谁行行好负责把赵一诺送回家吧。”
“恽力。”几个人齐齐喊道。
我立时就在反省,是不是哪儿表现得太过明显,竟让这些人看出了我的心思。可是没有啊,我发誓,我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我在春节时的人才招聘市场上初次见到他,又在夏季的某一天同时来厂里报到,然后分进同一个部门,却从来就没走得特别近。如果之前曾经对他有期待,那么这冷战的二十天就是煎熬。我跟丁三儿称兄道妹,跟卫东谈笑风生,跟宋云涛嘻皮笑脸,唯独对他恽力,近了,觉得惶恐,远了,觉得惆怅。我叫所有人“哥”,却从不这样称呼他;我恼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会朝着对方飞起一脚,却从没动过他一根汗毛;我有取笑每一个人的权利且不允许对方计较,却从没对他说过一句笑话。我不会用欲擒故纵,这不是我的风格,我是那么不屑在感情上玩手段,尽管有时候手段真的非常重要。
我只是情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生命第一次遇见的、让自己都感觉到认真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