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白家当家作主的族长都已出面,帝英公主与白术和离已成了板上钉钉之事,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可仿佛是为了故意刺激孤立无援的白大将军,越国士竟然仍坚持询问他是否还有不服之处,而白术还就不服。
“阿英乃是女子,和离之事毕竟于女子的名声有碍,所以本将军不能同意。”白术此番又以公主的名声为由。
“若是担心公主殿下的名声,那白术你大可放心。公主与你是和离,是两厢情愿之事,不是被你休弃,且今日过后,你的事迹将被传扬到越国的各个角落,想必没有人会将罪责怪在公主身上。再者,本国士以为,没有了你的拖累,于公主而言才是最大的幸事,她的名声只会有所增益,断不会因此而减损。白术,你做不了这惜花护凤之人,自有明眼人做得了,你无须操心,帝英公主永远是越国尊贵的公主殿下,越国百姓向来尊她敬她,若仍跟你绑在一块儿,才是对她最大的侮辱,你的臭名只会玷污了她的名声。”越国士列举了诸多理由来反驳白术,话说得很不好听。
白术听罢,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许久未出声的东方博二话不说便开始表态:“东方博誓死保全公主殿下。”
众人纷纷响应东方丞相的话,直言会全力维护帝英公主,不会因为和离之事对她有半点不敬。
“白术,你可瞧仔细了?越国百姓对公主殿下如此真心拥戴,你还有甚借口?”越国士又在刺激白术了。
如果说白术方才还能垂死挣扎一下,那此时的他已然气息奄奄,没有了任何抗争的理由和力气,说不出一个字来。
事到如今,明眼人都知道,和离之事已然成定局,越国士开口提的这件事,连白家族长都出面了,而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帝英公主方才已表明了态度,此时更做了甩手掌柜,径自扶着白家族长离开,可见她对白术此人是半点留恋都没有的,即便白大将军再说些什么都无济于事,起不了什么作用,不过是苟延残踹而已。
见白术无话可说,越国士欣然开口:“帝英公主与白术今日和离,此后嫁娶无关,不得再胡搅蛮缠。”
相对于周遭人欢欣鼓舞,白术却似被摄去了魂魄一般,挺直的腰背弯曲了些许,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座位上。
尽管白大将军的神情很是凄惨,但在场之人却没有一个向他投去哪怕一丝怜悯的目光。
俗话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白术今日落得如此下场完全是自作自受,自取其辱,与人无尤。
而这时,解决了和离之事的越国士在众人欢呼之际,命人将一个巨大的木头架子抬到了刑场一旁,那架子上头悬着一个大铜锣。此举令兴奋不已的越国百姓很是不解,一个接着一个,都将关注点放在了那个古怪的铜锣上。
“咣”的一声巨响,铜锣被重重地敲了一下,因声音太大,震得众人不得不捂住耳朵。
“看来太重了,下回轻一点,本国士的耳朵都快被震聋了。”越国士随意地说,“别紧张,只是试一下音罢了。”
越无霜的语气虽不咸不淡,但越国臣民都知道事情并不会像她所表现出来的这般简单,越国士此举定有深意。
“言归正传,帝纣,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知罪?”越国士再次开口,又回到了方才的虞氏谋反案上。
“知罪?知什么罪?朕有什么罪?”国主自然不会这般轻易认罪。
“方才种种,皆是当年真相之昭示,事实如何已昭然若揭,此时再来负隅顽抗,有何意义?”越国士笑得淡然。
“什么事实?哪里来的真相?不过是两个奴才在这儿信口雌黄,说些子虚乌有之事罢了。”国主拒不承认。
“看来事情究竟如何,国主还是不甚明了,那本国士便再来说一说当年之事吧。话说当年,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正是幽会的绝妙时机,借着朦胧的月色,一人鬼鬼祟祟地潜入一处寝殿之中,又偷偷摸进了妇人的卧榻之所在,只见暧昧的灯光下那妇人的容色被晕染地姝丽美好,引得人不由地想俯身采撷,这人便伸出手去……”
没想到越国士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起风月之事,而且还将气氛营造地这么好,令人忍不住想要接着听下去,简直跟茶楼中的说书先生比肩,可惜的是,她只堪堪开了个头,便有人听不下去了,厉声呵斥了准备滔滔不绝的越无霜。
“住口住口,给朕住口,越无霜,你小小年纪,竟说出此等污言秽语,简直是无耻至极。”帝纣气急败坏地阻止越无霜继续口不择言下去,斥责之后又昂首靠在椅背上,颇为张狂地说到,“就算朕承认了又如何?当年虞氏一案就是朕命人构陷的,所谓证据也是朕伪造的,可这又如何?朕是帝王,越国那条律法能制裁帝王,制裁朕。”
“越国的律法是不能制裁帝王。”越国士应和了帝纣的话,但她下一瞬又来了个大大的转折,“但本国士可以。”
此话一出,震惊的不止是帝纣,还有在场的众多越国臣民,只因这句话意味着堂堂的一国之主将会被治罪。
若此事可成,那帝纣将会是越国历史上既暴虐的帝桀之后,第二位被当众论罪惩处的帝王。
“越无霜,你敢?”尽管话说得很是响亮,但那飘忽不定的眼眸已然出卖了他此刻的心虚。
“有何不敢?”越国士笑盈盈地反问道,神色不曾变过一分,依然笑容满面,语气淡然。
“你不能,若只是为了虞氏一案,越无霜,你还不能治朕的罪,那份东西你也拿不出手,朕说得没错吧?”国主帝纣即便视线不敢与越国士相接,但他仍是找出了理由来堵越无霜的嘴,看那不慌不忙的模样,似是很有把握。
越国士听了国主的话,沉默了,没有接话,众人便知,国主这话说得没错。
帝纣正暗自庆幸自己一击即中,堵得越无霜无话可说,却不料没过多一会儿她换了姿势,不再直挺挺地坐着,而是以手支额,撑着头,悠悠然地开口说到:“若不止构陷虞氏一族这一项呢?”
“朕是越国的王,整个越国都是朕的,莫说朕只是将虞氏一族满门抄斩,就是再灭了虞氏的九族也是理所应当,谁敢数落朕的不是?”帝纣不知是否被刚才的事情刺激到了,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说起话来不禁有些偏激了。
看着狂妄过了头,几近癫狂之状的帝纣,越无霜用手撑着下巴,扬起天真明媚的笑容,呵呵一笑,笑嘻嘻地说到:“帝纣,你是昏头了还是脑子坏掉了,当着这么多越国臣民的面,居然说得出这种话来。越国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越国,越国是全体越国人的,由不得你一人说了算。越国人并不是卑贱的蝼蚁,由得你玩弄于鼓掌之中,任你相杀便杀。”
“越无霜,你说得倒是轻巧,也不想想此刻你就坐在生杀予夺之位上,将朝中众臣的性命皆在你一念之间。刑部尚书周尧因你一番话被腰斩,越山之主被你轻松取了性命,难道你不是随随便便就要了人的性命,越无霜,你与朕一样,有何资格指责朕草菅人命?”帝纣列举越无霜之前的所作所为,意指她与自己本为同一类人,不配对他说三道四。
“帝纣,为一己私欲斩杀虞氏满门无辜,为掣肘朝臣与乌狄这等贼子相交好,为隐瞒真相陷害亲子,你如此心狠手辣,丧心病狂,怎能与本国士相提并论?”越国士完全不赞同帝纣所谓的一样的说法。
沙哑的声音配上娇笑的容色,当真违和得很哪,可偏偏这番话由越国士说出来,明明用的是满不在乎的语气,却无端令人觉得国主帝纣方才那番话就是亵渎了她,事实也确如她所说的这般,帝纣造的孽怎能与国士建的功并论。
“越无霜,虞氏一案,朕认!可之后的那些污名,朕不认!”国主不认同越国士之言。
“你敢说出让帝虞殿下前往越山的目的吗?你敢当着越国臣民一谈越山之上那盒子中装的是什么吗?你敢告诉他们为何非要将亲子置于死地吗?你敢吗?你敢吗?”越国士的几句问话,可谓咄咄逼人,气势凛然。
国主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因他不敢,他不敢说出之前任一问题的答案。
“你不敢,本国士替你说。你让帝虞殿下前往越山,只为取得一物,便是方才损毁之木匣,匣中之物乃是朝中之臣与越山之主相交的书信,有了这个匣子,你便能借此要挟众臣,以达成你不为人知的私欲。”
越国士说到此处,停了一会儿,环顾四周,掠过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色,又将嘴角扬得更高,面向帝纣,接着说到:“至于你那不为人知的私欲,其实也不难揣测,无非就是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