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山之主巧舌如簧,无耻地将自己的干系摘了个一干二净,分明是觊觎宝物才下了毒手,却说得冠冕堂皇。而他说完之后,所有少年一阵沉默,乌狄见此,颇为洋洋得意,以为自己的说法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却立马就听见了反对之声。
“胡说!!!”青衣少年虞忽然爆发出一声厉喝,赤红着一双眼睛看着并无半点悔改之心的乌狄,眼里满是杀意。
乌狄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少年会变得这般激动,脸上的神情简直可以用狰狞来形容,茶色的温润眼眸弥漫着血一般的可怕颜色,呼哧呼哧地穿着粗气,看上去已然临近暴怒的边缘,全没了方才好说话的模样,那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瞪着人的样子倒像是从修罗地狱之中逃出来的恶鬼,不小心看他一眼便会被他拆穿入腹,生吞活剥一般。
“分明是你见财起意,越家大小姐不肯将宝物给你,你才起了杀心,不仅折辱于她,还害了她的性命,做了这等恶事还要砌词狡辩,你这样的人留在世上也是祸害,此时不杀你更待何时?!”青衣少年虞难得露出狠历之色,判定了乌狄的罪行,揭露了他的无耻行径,推翻他所有狡辩的借口,便要取他的性命,而这时,他们一行人也正好走到了深坑之前,天时地利,一切都刚刚好,只要轻轻地将越山之主往坑内一丢,所有的愤怒与仇恨都能在那一瞬间得到平息。
“等等,等等,你们不能杀我,你们不能为了那个该死的丫头杀我。”乌狄垂死挣扎,死到临头居然还在嘴硬。
越山之主的生死如今被掌握在这一群赭甲玄衣的少年,可他似乎还认不清楚眼下的形势,居然对轻而易举便可要了他的性命的少年们说他们不能杀他,这在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要将他丢入深坑的少年们听来,就跟个笑话一样,荒谬至极,好笑得很,他们懒得搭理他,前前后后地晃动着绑着乌狄的那根木棍,就等着虞一声令下,便将人丢下去。
“那丫头的命是国主要的,不关我的事,我也只是遵照国主的命令办事而已。你们如果今日为了那丫头要了我的性命,那就是跟国主作对,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要想不开呢?跟一国之主作对,不会什么好下场的,你们看那越国士不是就是一个很好的前车之鉴么?万人之上又怎么样?举国尊崇又能怎么样呢?最后还不是被灭门了,连唯一的血脉都保不住。”越山之主抛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他说真正想要越家大小姐性命的人是越国国主帝纣,听他话中的意思,似乎在越国士一家惨遭灭门之祸一事上另有隐情,而且与国主脱不了干系,根本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是被盗匪所害。
乌狄说的话包含的意义实在太多,如同平地上的一声惊雷,使得诸位少年包括青衣少年虞都狠狠地愣住了。
“你别为了活命就信口开河,分明是你自己见财起意,起了歹毒的心思,又让手下之人了侮辱越家大小姐,做下这等恶事后又怕东窗事发,干脆来了个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你做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非但不坦诚,还总想着将罪过推在别人身上,先是把过错尽数推给你的侍从,被小主公识破后,又想着诬赖越家大小姐,如今黔驴技穷,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居然说是国主授意的,简直荒天下之大谬。国士府是遭山匪洗劫,这在越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么会跟国主有什么关系呢?你就编吧,接着编,我倒想听听你还能胡编乱造出多少更离谱的事。”虞乐当先出声,他觉得乌狄所说的惊天大秘密跟他之前为自己脱罪所找的借口一样,不过为了掩人耳目,糊弄别人,好让他自己可以留住性命。
“天地良心,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有一句假话,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乌狄赌咒发誓,神情无比认真。
“得了,得了,什么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就是最好的例子,这种话一天说几千遍,也不见得会应验,你还是省省吧。”耐心不怎样的虞乐显然不想听到乌狄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他只想听一些比较有说服力的东西。
“早在十年前,也就是越家大小姐的才能一度在帝都被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神,越国之人都用‘神童’来称呼她的时候,国主给我送来了第一封要求结盟的信。国主不知从哪里得知我与越国士旧日里有些小仇怨,自动将我归为了跟他一样想找越国士不痛快的一拨人。在那封信里,国主想让越国士身败名裂,于是询问我有什么良策,但当时越家的风头实在太盛,越国士这人做事滴水不漏,在越国百姓心目中是堪比神明一般的存在,根本抓不着他的什么错处,因此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后来越家的那丫头生了一场大病,不知怎么的,好像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上天赐予的才能,变得平庸,甚至纨绔起来,酷爱闯祸。或许是越家丫头的转变,致使国主不安的心稍微平静了些,便暂时搁置了对付越家人的计划。可没想到越国士居然无视越山数百年来约定俗成的规定,将未及笄的女儿送来越山进修,准备让她承袭国士之位,我将这个消息禀报给国主,他勃然大怒的同时,开始布置毁灭国士府的相关事宜,虽然我不知道具体计划,但国士的死讯传来之时,恰巧越家那丫头也到达了越山,两者之间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仅仅说是凑巧怕是没有人会相信。正是国主吩咐我尽可能折磨越家丫头,最好让她完全丧失斗志,变成听话的提线木偶,乖乖地做个傀儡人。和国主这些年往来的信件,我都还保存着,如果有办法上到越山顶上的话,我把它们拿给你们一看,你们就会相信我了,我真的没有骗你们,国主就没想着让越家那丫头活着离开越山。”乌狄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因此讲得十分具体详细。
少年们听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表达他们此刻的无比震惊的心情,听这越山之主说的话,有理有据,很是详细,一点也不像是在说谎话,听起来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一般,让人不由地心生信服。
乌狄见众少年满脸讶异,那种不信任与怀疑的神色明显褪去了许多,看起来是开始相信他所说的话了,于是越山之主决定再接再厉,继续蛊惑这些不谙世事的少年们,便用低沉而缓慢的声音诱导着说:“你们再想想,帝都之内何时出现过盗匪灭门事件,且不说巡访帝都的都是武功高强的精锐之师,就说堂堂的国士府难道就没有个别能人异士,内外双重保障居然都对付不了区区的流匪,这些盗贼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在帝都如入无人之境,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屠了国士府满门,鸡犬不留呢?你们仔细想想,不觉得这一切发生得过于诡异了吗?若没有主人允许,小偷又怎么能在布防严密的家中偷盗杀人呢?再者说了,这件事都过去三年了,那群盗匪落网了吗?有些微的蛛丝马迹吗?国主大张旗鼓地捕捉盗匪,可结果呢,结果就是没有结果,原因很简单,那帮所谓的‘盗匪’就藏在宫墙之内,试问谁有会想到威严无比,不容侵犯的帝宫之内会有举国通缉的贼匪呢,就算猜到了,谁又敢去揭发呢?三年来,越国朝堂之上的老臣纷纷请辞,据说连一贯将国事看得极重的文宛公主也闭门谢客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傻子,这不是明哲保身是什么?听我这么说,你们还觉得我说的是假话吗?”乌狄列举了当年国士府一案事发时的情状,条分缕析地推测出幕后真凶,甚至将近些年来帝都重臣辞官归隐的反常现象也做出了相应的解释,即便有些牵强,但也并不是全无道理,一些地方还是能说得通的。
众少年无言以对,即便他们中的大多数在乌狄开始讲述时都带着一脸不屑,一副不论他讲什么都不会相信的模样,但是越听到后来,他们的脸色就变得越凝重,早已不复原先的怀疑与鄙夷,直至听完,少年中的每一个都还在沉思。
“诸位,听我一句劝,你们跟那丫头非亲非故的,何必为了她开罪国主呢?你们说是不是?万一被国主知道你们杀了堂堂越山之主,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们大可放心,只要今日尔等放了我,我乌某人在此立誓,绝不追究你们之前怎样对待我的事,更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你们曾经来过越山的禁地,怎么样?”乌狄再次开始了他一本正经的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