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以前,越无霜之死已成定论,但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并未到此结束,而越山之主乌狄的讲述却早已结束了,从他的话中,不难听出他在撇清自己在越家大小姐之死一事上的关系,他坚决声称自己从未见过越家小姐,因她在越山的登天之梯上半途折返,并没有上过越山之顶,因此他与越家大小姐素未谋面,听闻她的死讯之时也是震惊不已。
“你撒谎。”但乌狄的谎话很快便被青衣少年虞揭穿了,本以为已然逃过一劫的越山之主被虞的一声厉喝给震住了。
“本尊主所言句句属实,少年你说我在撒谎,此言又是从何说起?”眼神飘忽不定,但乌狄仍不想在言语上漏了怯。
“你说你在七月初十听闻侍从禀报越家大小姐的死讯,可她的死讯是在七月十五这一日被公告越国上下的,也就是说连发出告示的国主都是在这一日前后才知晓的这一消息,敢问越山之主你是如何在几日前便断定越家小姐已死,难不成你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成?”青衣少年虞目光灼灼地盯着越山之主,言之凿凿地说出自己的判定依据。
“这是因为,这是因为,这是因为……”乌狄极力地想要辩解些什么,但说到最后也只沦落到语塞的结果。
“因为你便是杀死越家大小姐的凶手,这样一来,便说得通了,是你亲手结束了越家大小姐的生命,因此你才能在其他人知晓被害人的死讯之前便早早地确认越家大小姐已死,事到如今,乌狄,你还不坦白从宽,更待何时?”青衣少年抓住乌狄话中的漏洞,言之有据,似是对越山之主的谋害过程亲眼所见一般,一口咬定越家大小姐是被乌狄所害。
“不是我,我只是叫人将她丢下深谷,不是我杀得她。”越山之主在虞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的逼视之下,千辛万苦垒成的高墙瞬间崩塌,心里的想法无所遁形,在否认是他杀害了越家大小姐的同时一不留神将实话给说了出来。
“只是丢下深谷这么简单吗?越家大小姐是越国国士的下一任继承人,来你越山是要来接受洗沐与承认的,你作为负责此事的越山之主,为何平白无故地便要了她的性命,将她抛下那深不见底的山谷之中,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乌狄,你的性命如今掌握在我的手里,我想让你生,你便生,我想让你死,你便死,如果你还不说实话,就休怪我的这些兄弟们不客气了。”青衣少年虞见越山之主仍打算要紧牙关,跟他死扛到底,不想说出当年谋害越家大小姐的具体细节,经过者这两日的相处,虞也大体了解了乌狄是怎样的一个人,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就不能跟他好好说话,直接威逼恐吓要来得更加简单省力一些,其实他刚开始也不是十分确定越家大小姐之死与乌狄有关,毕竟没有亲眼所见,他也不能判定就是乌狄干的,但他就是觉得此事和乌狄脱不了干系,后来乌狄主动露出了马脚,这让虞不能不紧紧咬住不松口。
乌狄心有余悸地瞟了一眼远处对他虎视眈眈的少年们,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道理的越山之主对当前敌强我弱的态势有了十分明确的认知,几番纠结之下决定对青衣少年虞坦白,他之所以能下定这个决心还因为他手中握着免死金牌。
“当年越家那个丫头半途折返之后,我手下的侍从追赶不及,也只能由她去了。可偏偏在那之后不久的一日,手下之人前来禀报说那丫头又上越山来了,但在界碑处徘徊不前,那几个先看见越家大小姐的侍从就是之前去追赶她的人,因前一次未完成我交托之事,被我给责罚了,再次见到越家大小姐便心生歹意,居然轮番凌辱了她,等我赶到时,那几个胆大包天的侍从已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那被侮辱了的越家大小姐已然奄奄一息了,虽然我严肃处理了那几个犯了过错的手下,但越家大小姐毕竟是在越山脚下出的事,几个侍从怕到时候追究起来说不清楚,便一不做二不休,未经过我的同意便自作主张将她抛下了百丈之下的深谷中,以为这样便神不知鬼不觉了,谁曾想最后她的尸体还是被人给发现了。”越山之主将折辱越家大小姐,毁尸灭迹等等罪过全都算在了手下之人的身上,说得好像他对这些事全不知情。
“乌尊主,我看你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你居然还是不打算说实话,我不知该敬佩你的勇敢好呢,还是说你无知好呢。”鉴于越山之主之前说的话都有不尽不实的情况,青衣少年虞断定他此番所说的定然不是真话。
“啊?本尊主不知你在说些什么,方才所讲的皆是事实,你若不相信,本尊主也没有办法。”乌狄说这些话时似乎有着很大的底气,坚决声称自己所说的是实话,对虞的怀疑装傻充愣,有恃无恐得很,他倚仗的不过是死无对证,知晓内情的人,不论是越家大小姐还是当时参与那件事的侍从们都已经死了,就算他说的是事实与否,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了。
“越山上的侍从对你的话惟命是从,如果你不发号施令,他们怎么敢擅自行动,所以你所说的侮辱越家大小姐乃至最后的毁灭罪证其实都是你指示你的手下做的。既然你不说实话,那我也留你不得了,兄弟们,把他给我丢到玉阶上的那个深坑去。”青衣少年虞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觉得乌狄所说的没有一句实话,接二连三地被欺骗,虞的心情坏到了极点,之前的威胁也不再是口头上说说那么简单,而是切切实实地将其付诸了行动,看样子,他不想再跟乌狄客气了。
连抵抗都来不及,便重新被五花大绑的乌狄用待宰之猪的姿势,被赭甲玄衣的少年们抬着再一次上了越山。
眼看着离玉阶之上的那个深坑越来越近,乌狄终于意识到青衣少年虞这一回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想拿他去填坑,这下,之前还是有恃无恐的越山之主不淡定了,他大声嚷嚷起来:“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快把我放下。”
遗憾的是,根本没有人想要搭理乌狄,众少年沉默以对,脸色之严肃令越山之主平添被献祭之感,见少年们呈现的肃穆之状,四肢被缚,根本无力反抗的乌狄心中不由狠狠地一沉,在反口保命和咬紧牙关不放松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你们先把我放下来,把我放下来我就跟你们说实话。”乌狄为自己争取优待。
少年们对乌狄的话不为所动,仍然脚步不停地朝着深坑而去,对到了这个地步仍在负隅顽抗,想着跟他们讲条件的乌狄,众少年的态度是不屑的,搭理都懒得搭理他,连一句反驳的话甚至是一个轻蔑的笑容都不稀得赏给这越山之主。
“认真说起来,这真的不关我的事,要怪就怪姓越的那个丫头不识抬举,跟她那个目中无人的爹一个德性。”
众少年尤其是青衣少年虞,听完乌狄的狡辩,无不在心底感慨世上怎会有乌狄这等厚颜无耻之人,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明明是自己的责任,却非要把过错推在别人身上,直到今时今日,乌狄仍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错事甚至因此害了一个人的性命这件事全都是别人的原因,是他们咎由自取,与人无尤,更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尽管对越山之主的话嗤之以鼻,在场的诸位少年也并未对乌狄的话做出回应,为的不过是让他主动讲下去。
越山之主乌狄见没人回应他的话,万不得已之下只得放下他一贯端着的架子,继续说道:“既然进了越山的管辖范围之内,那就必须要听本尊主的安排,那越家丫头小小年纪身怀异宝,定是她爹让她拿来孝敬本尊主的,没想到这丫头不仅大逆不道,不尊父命,还将宝物私吞,本尊主好言相问,她偏偏嘴硬说自己不曾有什么宝贝,本尊主气不过,教训了那丫头几下,让手下的人去吓吓她,本想着借此威胁她说出宝物的下落,没料到那丫头嘴硬得很,愣是不肯说出孝敬本尊主的宝物在哪。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怪不得本尊主不讲情面了。这都是那丫头自找的,她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就行了,非要自己找罪受,最后白白丢了一条小命,也怪不了我,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越山之主乌狄极尽狡辩之能事,将所有的罪过都算在被他害死的越家大小姐一人身上,说得好像所有的屈辱都是越家大小姐自找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