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出了敬北侯府,向西过了一条长长的甬道,另有大门通往西府里。
有侯在门口的小厮见着她们,撒腿就往回跑。
二夫人娥眉倒竖,喝了一声:“给我站住!”
那小厮给吓了一跳,脚下踉跄着滑了一跤,刚趴起来还没迈步子就已被二夫人手下的人拦了下来。
二夫人怒视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小的。。。。。。冯二。”
“你这是见了玉帝还是阎王?跑什么跑!”二夫人声色俱厉着,一双凌厉地眼眸看得小厮双腿打颤。
“回。。。。。。回二夫人,小的。。。。。。小的。。。。。。。”冯二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干脆哇地哭上了。
青媛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上前挽着二夫人的胳膊:“不过是个草包,母亲何必动气?”
二夫人却没空理会她,冷着脸道:“越来越没规矩,只拿我这当家的不作声威便放肆起来,今日我若且饶了他,只怕以后越见猖狂,竟是不知道这府里谁是主事的人了!”
苏苏站在后面微微一笑,这话只怕是也是说给她听的吧。
那冯二被吓得尿了裤子,被押在一边儿,二夫人轻咳两声,回头对苏苏一笑:“没吓着你吧?”
苏苏摇了摇头:“不妨事,只不知他急慌慌的跑什么?”
青媛冷哼了一声:“跑什么,做贼心虚呗!”
二夫人立时瞪了她一眼,斥道:“你姑娘家的懂什么?”
青媛的杏核眼里立马泛起了水雾,莲足一跺,转身就要走。
二夫人身旁一个老嬷嬷立马上去拉着她:“奴才的好小姐,这可不值得呕,这嘴巴和牙齿还有碰着咬着的时候,何况是你母亲说你两句。你且听着就行,她可不都是为着你好。”
二夫人有些尴尬,心里暗怪青媛不懂事,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上去又说了两句好话才把青媛哄得又笑了起来。
苏苏在一旁乐得开戏,悄悄询问了采忧才知那嬷嬷却是二夫人陪嫁过来的乳母,姓沈,在府内是颇有脸面的人物。
一时穿过甬道进了西府的内院,沿途守候的丫鬟小厮皆跪下行礼,神色都有些惶惶,眼见二夫人押着冯二又不敢造次,苏苏暗自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但看二夫人面色如常,也无起疑,只道是自己想多了。
西府比起敬北侯府要小一些,不过造景却是精致奢华,枫桥玉露,美不胜收。
二夫人抬步上了回廊,一边携起苏苏的手来:“这西府新建了没几年,里面的景致都是专门请了造景师傅精心设置的,比起我们那儿都还显得新巧有趣些。以往大姑娘还住府里的时候,青媛他们几个总爱往这儿跑来玩耍,如今大姑娘一出阁,这儿倒显得也冷清了。前些时候老夫人还想着,干脆将你三叔他们挪到你们府里一同住下,便把这儿赏给你们姐儿几个热闹去呢。”
苏苏眼眸略动:“怎好劳动三叔三婶,都是自己住惯了地方,一时换了得需好些时候才能适应过来。这院子里景致是好,不是还有两个弟弟住着嘛,姐弟间也该多走动的,冷清不了。”
二夫人含着笑:“看你年岁不大,心思倒周全。”说着指向前面,“你看,那便是脂芳斋,你三婶婶的住处。”
苏苏举目一看,只见一片粉色桃林中露出一块乌青的房顶,又走几步便见到楼阁森森,栏轩挽帘,空气中隐隐有香风暗动,若是不说她还只当是少女的闺阁。
“三婶子的住处果然精致”苏苏赞了一声,只听见身旁一脸蔑视的青媛低声嗤笑道:“这等俗气的地方也就能合你这俗人的眼!”
苏苏回眸看着她:“哦?那妹妹的意思,三婶婶也是。。。。。。”留下半句话也不开口了。
青媛微微红了脸:“你少往别人身上扯,自个儿是个货色自个儿清楚。”
苏苏虚心下问:“我倒还真不知道。请妹妹指教!”
青媛哼了一声:“:谁是你妹妹?那后院子里洗碗的丫头们才是你的妹妹呢!”说着,粉脸上带着讥笑,甩着帕子走在前面,颇为得意。
苏苏无所谓的一笑,看见一旁站在回廊下的丫鬟仆妇们无不暗暗皱眉。这蔺青媛还真是个天真的女娃,却也不想想这儿毕竟是在西府里,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的。
说着便过了脂芳斋,前面下了回廊过了一方澄净的碧池又是一道雕花拱门,穿过拱门二夫人指着另一边的小径道:“从这儿过去是你凤兰姨娘的素兰院,今儿我们就不去了,改日再带你去看看。凤兰姨娘昨儿你也是见过的。”
苏苏点着头,印象中凤兰姨娘是个低眉顺眼的妇人,容貌倒也不算出众,中规中矩清秀而已。于是便想起那个跟凤兰姨娘颇为相似的三少爷蔺咏得:“那三弟弟是住于何处呢?”
二夫人一笑:“你三弟弟打小身子就不好,大夫说是要静养的,西府里最南面有一片竹林,很是安静,他就搬过去住了。”
苏苏哦了一声,几人便又往前走了几时,只见前面不远处隔了一条溪水的地方掩映着一处院落,正有仆人来往穿梭,仿佛颇为忙碌。
二夫人笑起来:“那就是你四弟弟的住处,总算是到了。”
蔺青媛踮起脚望了一眼:“那院儿里怎的那么多人,哦,是了。。。。。。”话还未说完便被二夫人瞪了一眼,青媛却难得没有生气,只是撇撇嘴垂下脸去了。
“走吧,我们去看看怎么个情况。”二夫人说着便要过去,忽见几个人遥遥跑来。
“二夫人!二夫人!”却是东府里一个执事的婆子并三个小丫鬟,大喘气儿地跑来,也顾不上其他,忙着道,“二夫人快些着回去吧,东府里出事了!”
二夫人面色一肃:“什么事这样急慌慌的!在这里横冲直撞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婆子着了急,看看左右却又有些顾忌:“这。。。。。。奴才不知如何说。。。。。。”
二夫人一巴掌扇过去:“有什么不好说的,还嫌我那儿丑事儿不够多的,只掂量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婆子吃了疼,捂着半边脸委屈地不知如何是好。
苏苏忙在一边劝着:“二婶别动怒,还是先回去看看要紧。”
二夫人叹了口气:“都是些索命的东西!可是都到了这跟前儿了。。。。。。”
苏苏道:“不妨事,我代婶婶问安就好。”
二夫人想了想便点点头:“那就劳烦大侄女了。”顿了顿又对一旁的大夫李曙道,“你跟大小姐一块儿去看看去,可要弄清楚是什么病因,我是信得过的你。”
李曙忙躬身应着。
二夫人又嘱咐了苏苏两句,将那冯二押着,偕同青媛一起急匆匆地离开了。
苏苏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眉头轻轻地锁了起来。
“大小姐,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啊!”采忧低声在苏苏耳边道。
苏苏摇了摇头:“事已至此,里面就是有龙潭虎穴我也必须要进去的。”
四少爷蔺献得住的院子叫畅意居,可看眼下的架势可却一点儿都不畅意,丫鬟仆妇们慌慌张张地跑进跑出,苏苏一行人已经到了门口,却连个搭理的人都没有。
“采忧,你去让人传个话,咱们也不能这样就进去了。”苏苏看着这形势,心里也是不安起来。
采忧连忙拉住一个匆匆往里跑的小丫鬟:“诶,麻烦姐姐去通报三夫人一声,大小姐探病来了!”
那小丫鬟愣了一下,定定地看了苏苏几眼,也忘了行礼,急慌慌往院内跑去。
少顷只见三老爷蔺方一身半旧的灰蓝袍子匆匆地出来,神色颇有些憔悴。
苏苏心下微微诧异,连忙行礼:“侄女见过三叔,三叔万福!”
蔺方忙上前将她扶起来,眉头微皱:“侄女昨日才回家,怎么不好好多休息几日。”
苏苏见蔺方仿佛没有让她入内院的意思,便道:“昨日听闻四弟弟染了风寒,心里记挂着,特来探望。二婶婶本也一道同来,不想东府里有急事便先回去了,不过二婶婶特地找了大夫来给四弟弟瞧病的。”
蔺方愣了一下,然后道:“这。。。。。你四弟小孩子家不碍事的,无须挂牵。这。。。。。。我还有些事,就不留你了。你方才回府,该多歇息几日。过几天让你三婶带着献得过去看你去。”
苏苏忙道:“侄女不敢!既然三叔不方便,那侄女也不好叨扰了。只不过这李大夫是二婶婶找来名医,听说医术了得,不妨让他给四弟弟瞧瞧。”
蔺方挥挥手,颇有几分逐客之意:“不用,不用,你快些回吧。”
苏苏心里疑惑不已,却也不再停留,正要转身离去,忽听院内传出惊呼的声音:“献儿,我的献儿,你醒醒,醒醒啊!”正是三夫人郭氏在哭喊。
蔺方也顾不得其他,慌得跑回去。
苏苏正犹疑间,那叫李曙的大夫竟自行进了院子里。苏苏一惊连忙跟上,却见内院一片慌乱,所有丫鬟仆妇都立在门口也不敢进去,三夫人的哭声甚是凄厉,唬得所有人动都不敢动,个个都像魂不附体般的形如傀儡。
李曙趁此时机闪身进了堂内,看了一眼那躺在内室床榻上的四少爷蔺咏得,忍不住惊呼出声:“天花!四少爷得的是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