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安堂的厢房内,蔺老夫人沉着脸坐在团花软椅上,眸光在蔺三爷身上扫过:“这么大的事,你是打算瞒多久啊?你家那个是个没主见的,你竟也不懂吗?这天花可不是一般的病症,弄不好这整个府里得去一半的命!”
蔺三爷红着眼:“儿子。。。。。儿子知错了。其实,献儿昨儿下午都还好着,我想着或者过两天就养好了,谁知到晚上突然加重,儿子也是措手不及。”
三夫人在一边隐隐抽泣着,身子微微发抖,怨怪地眼神落在蔺老夫人身旁的苏苏身上。
屋内一时有些深沉,只听门口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却是二夫人引着大夫李曙进来。
二夫人在门口行了礼,便上前在蔺老夫人耳旁说了几句,蔺老夫人面色变了变,抬头看向李曙:“是怎么个情况?”
李曙恭声答道:“四少爷年纪尚幼,又因为拖延了几日,病情有加重的迹象。如今还在昏迷中,只怕。。。。。。”说着停下不语,只抬头看了老夫人一眼。
蔺老夫人的手也颤抖起来,定了定神:“只怕什么,说下去!”
李曙忙道:“只怕是凶多吉少!”
三夫人立时便嚎了起来,左右的丫鬟仆妇忙上去搀扶着,二夫人眼眸里换过一丝深色,也上前劝慰几句。
蔺三爷面如纸白,身体摇摇欲坠。
蔺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手上的古玉戒指砸在红木桌上砰一声响:“看看你们干的好事,我这孙儿若是有个好歹,我只问你们要命去!”
三夫人听得如此说,也不管不顾了,只一边拼命哭喊着四少爷的名字,一边儿要回去西府里。
二夫人偷偷给李曙使了个眼色,李曙忙上前:“三夫人可使不得,四少爷始一患病就应该搬出府外隔离医治,这天花传染极快,只要有一人染上,那这整个府内就都相当危险。。。。。。。”他话还未说完,就被三夫人冲上去狠狠扇了一巴掌:“你给我住嘴,你要敢把我献儿弄出去,我死也不放过你。。。。。。”说着就往外面跑。
蔺老夫人喝一声:“把她给我看住了,现在知道着了急,早干什么去了!传我的话,从现在开始西府里的人统统不能离开,外面的人也绝不允许进西府,谁要敢踏入西府一步,杖责五十!”说着顿了顿,颇有些为难,“至于献得。。。。。。”
三夫人回身看着老夫人,突然跑过来噗通一声跪下:“求老夫人开恩啊,献儿不能被送出去,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们娘俩儿可就再也见不上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声音略低了些:“我又何尝舍得,只是这关乎整个蔺家的性命安危,老三家的,你不是不知道。”
三夫人抽噎着,她当然知道,这也就是她为什么死死瞒着的原因,若不是那个苏苏。。。。。。。她猛然抬眼看着苏苏,扑上前去一把拽住苏苏胸前的衣服厮打:“都是你,都是你个小娼妇,害人精!若不是你,我的献儿不会这样!”
苏苏任由她发泄动了也没动,却是急坏了身边几个丫鬟,眼看苏苏受欺负,可碍着三夫人的主子身份,却又不敢太过放肆,只采忧上前想掰开三夫人的手,细珠和小只在一旁劝了两声,一步都没有上前。
“够了!”蔺老夫人一声断喝,吓得三夫人霎时住了手,身子一软竟晕了过去。
蔺三爷赶紧上前扶住,一边也流了泪:“母亲,献儿是我唯一的儿子。。。。。。”
站在后面的凤兰姨娘面容一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
老夫人狠了狠心:“这也是不得已啊。况且,说不准这病也能好的。”话虽如此说,但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数,那希望是微乎其微的,这人一出了府,就难得有再回来的时候。而且这犯天花去世的人,连尸首都是要焚烧的,这一别怕就真的是天人永隔了!
“看他自己的造化吧。”老夫人也是哀叹一声,面容沉痛,“司徒!”
侯在一边的司徒忙应着:“在!”
屋内有饮泣的声音,蔺三爷也忍不住流了泪。
“你带几个人去西府里,把四少爷送到五里庄的净园去。四少爷平日里穿的衣服、用的物件都给他带上,还有,派几个大夫随时在那儿候着。”老夫人说着,一时也是心痛如绞,想起献得机灵可爱的模样,眼眸里也已湿润了。
屋内已是一片泣声,三夫人幽幽转醒,哭了几声又昏晕了过去。大老爷蔺德和大夫人李音也赶了过来,听闻消息也是唏嘘。李音仔细看了眼苏苏神情,见她并无异样,心里才算放下了。
蔺德又嘱咐了司徒:“这天花得贴身照顾,找两个可心的丫鬟伺候着,都安排妥当了。”
司徒一一应下,又上前询问蔺三爷:“三老爷,三夫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蔺三爷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三夫人的哭声一阵阵搅得人心痛。
老夫人终于挥了挥手,对司徒道:“去吧。”
司徒转身正欲离去,却听忽然有人道:“祖母,让我随四弟弟一同去吧。”
李音唬了一跳,立马斥了一句:“苏苏,不许胡闹!”
苏苏却已站到堂中,秀眉微皱看向李音:“娘,我小时候是患过天花的,不会传染。记得当初我患病的时候,娘是一步不离的守着我,陪着着我整整熬了十来天才缓过来,天花这病,医食药材自然是不能缺,但最关键的却是在自己身上,非得咬着牙才能挺过去。四弟弟年纪还小,就这样送到府外去确实让人放心不下,父母亲人没一个在身边儿,就像被人摒弃一般,他小孩子家如何能行。先不说这病重不重,单单心里就已经空了,这病又如何能好?”她言语极慢,但字字都是发自肺腑,直说得李音都差点落了泪。
蔺家的都人诧异地看着这个初来乍到的大小姐,连蔺老夫人都很是意外:“苏苏,你可是想好了。”
苏苏点了点头:“祖母放心,苏苏一定会照顾好四弟弟,带着他一起回来。”说着又对那司徒道,“司徒管家,劳烦你从下人里选几个人出来和我们同去,其他没有什么要求,但一定是曾经患过天花的,免得枉害了人命。”
司徒妖娆的眸色不动声色地转为深黯,却也恭敬地点了点头。
李音还是有些不舍,却也知道苏苏是个什么脾气,只深皱着眉,有些无可奈何。
苏苏上前抚慰地握住了她的手,又对忧心忡忡的蔺德道:“父亲母亲不必担心,苏苏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一边儿三夫人也幽幽转醒,看着苏苏的脸有些疑惑,苏苏对她一笑:“三婶子看苏苏脸上可有麻子?”
三夫人愕然,脱口而出:“没有。”
苏苏笑得温和:“那就对了,四弟弟也会跟以前一样,脸上一颗麻子都不会有的。”说着,一一和众人辞行,便同司徒一道匆匆离开了鸿安堂。
所有人都仿佛还没有缓过劲儿来,蔺青媛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只道:“她不会是傻了吧?”
表小姐蒋梦珊却摇头:“不是,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二表姐,她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啊。”
蔺青媛立马冷哼一声:“你不懂了吧。这就是他们这些人的下贱伎俩,专门收买人心的!”
蒋梦珊圆圆的眼睛里却有些不认同:“是吗?那她也犯不着淌这趟浑水啊,这不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嘛?”
蔺老夫人精明的眼眸里含着一丝讶异,一丝欣喜,想不到这看似柔弱的苏苏居然还是个硬脾气,刚开始不过见她容貌美丽性子乖顺,又离家多年,对她怜惜得紧。如此看来,这丫头心善慈德,又有自己的主张,竟强过家里的几个儿子,是个难得的,心里便又多了几分喜欢。
一时众人相继散去,蔺三爷和三夫人暂时住在敬北侯府东边的碧梧新苑,凤兰姨娘也一同过去了。西府里便只剩下个久病的三少爷蔺咏得被遗忘在竹林里,无人问津。
这一边,蔺德和李音回了慕德居,蔺德兀自激动不已:“阿音,你听见没,她终于叫我的父亲了。”
李音却不由叹气:“这个孩子,终究还是个倔脾气!”
蔺德摇头:“这倒是她难得的地方,很知进退。我相信她自有分寸的。”
李音却还是放不下,蔺德拍拍她的肩:“好了,那边有司徒在,大可以放心的。我早间跟你说的事儿,你觉得怎样?”
李音叹口气:“还是等苏苏回来再说吧,她现在陪着住到外边儿去,我始终是担心着的,哪还有心情去想那些个。”
蔺德见她愁容满面,也不加多问,唤了丫鬟翠深并素锦伺候着,自己往议事楼去了。
敬北侯府的议事楼是守卫最严密的地方,蔺德匆匆入了楼内,只见着昨日来颁圣旨的郭公公正坐在拂汀轩内喝着茶,蔺徽在一旁伺候着。见着蔺德到来,郭公公站起身来:“侯爷,四少爷可有大碍?”
蔺德摇摇头:“劳公公牵挂,现在送出去医治了。”
郭公公小眼一转:“侯爷,那件事儿。。。。。。”
蔺德一笑:“公公替我带话回去,尽可让皇上宽心就是,我自有主张。”
郭公公也笑起来:“那是那是,有侯爷这句话,咱家回去也好有个交待了。那咱家就此告辞了。”
蔺德点点头:“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
郭公公道:“诶?这话怎么说的?侯爷是替皇上分忧,咱家也是替皇上分忧,大家伙儿都是一路人,不麻烦,不麻烦!”
蔺德笑几声,亲自送郭公公出了府门。
待郭公公一行人走远,蔺德脸上的笑意才减了几分,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
“老爷,现在怎么办?”蔺徽在他身后问了一句。
蔺德皱了皱眉,转身往府内走:“等二爷回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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