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桌的菜，苏苏竟有些食不知味，手边的筷子也变得沉重起来。
李音看她一眼，夹了块糯米排骨到她碗里：“不要怪娘严厉。以后你就知道，我这是为你好。尊卑有序，怎能同桌用饭。在这里也就罢了，若是回了蔺府你还这样不知分寸，不止要惹人话柄，连下人也会耻笑。”
苏苏低眉：“娘，我们不回去不好吗？”
李音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样的话你以后可不能再说了。我忍辱负重这么些年，等的就是这一天。我们不但要回去，还要风风光光的回去。你现在是不习惯，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苏苏心里乱如麻，她心里忽忽闪过几道身影，有王麒、有凤儿、还有宝生。她若是走了，他们回来找不到她该怎么办？
“好了，别多想了，快吃饭吧。待会儿我找那叫翠深的丫鬟问话，你也得在一旁听着，这对你是有好处的。”李音说着，脸上露出几分讳莫如深的笑容。
苏苏抬起脸来看着李音，忽而觉出娘亲此时脸上的神情显得那样的陌生，陌生地让人陡生距离。
桂花娘子的院落里，仆人们躬身而立，个个敛气静声。
“娘，桂花姨娘怎么了？”汪大婶牵着小女儿丫儿的手打门前经过，丫儿忍不住停下脚步狐疑地看着院子里发呆。
汪大婶愣了愣，接着叹了口气：“谁知道呢！若是你三姐在还可以问上一问，只是。。。。。。”
丫儿面容一惨：“娘，我想三姐了。”
汪大婶的声音带着鼻音：“谁不是呢。丫儿啊，等你哥哥们有了出息，咱们就一道去看你三姐啊。”
丫儿乖顺地点了点头，眼睛却落在看见桂花娘子屋里撤出来的盘子里。
“娘，好多好吃的啊，丫儿饿！”
汪大婶吧唧几下嘴：“这。。。。。。是怎么回事啊？”
两人正在发呆，却见撤盘子出来的小丫鬟冲着一个长相清清丽丽的大丫鬟道：“翠深姐姐，夫人找你啦。”
翠深忙应着：“我立马就去。”
汪大婶一下子就呆了：“夫人？早看她不一般了，没想到。。。。。。”
一边儿丫儿还在拽着她的手摇晃：“娘，丫儿饿，丫儿饿！”
汪大婶子喜得流了泪：“莫急莫急，只怕咱们可以早些见着你三姐啦！”既然桂花娘子是什么夫人，那苏苏不就是小姐，阿弥陀佛，念着那往日的情分儿，说不着就能帮上他们一把。想着，心里美滋滋的，也管不了丫儿看得眼馋，拉着她就回自家屋里去了。
且说翠深利落地进了屋里，只见李音和苏苏分坐在桌子两边，急忙跪下行礼。
“起来说话。”
翠深依言起身，屏息而立。李音的声音不温不火，却叫人莫名心慌。倒是那苏苏大小姐，不仅长得神仙般容貌，性子也是好得不一般。只是这般好性儿，回了府里不得。。。。。。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偷看了苏苏一眼，却见苏苏也正看着她，目光清亮如水，隐隐带了几分清冷，摄人心魄。乖乖，这大小姐怕也不是好惹的！
“你在府里有多少年景儿了？”李音漫不经心地问着，手上捧了一杯茶轻轻啜了一口。这是从蔺府带出的茶，名叫贺兰香，是西域的贡品。以前她怀着苏苏的时候便最喜欢的这股子清新雅淡的味道，想不到蔺德居然还记在心上，巴巴的给她带来。只是他以为这样一包茶叶便能免去这些年她所受的苦吗？蔺德啊蔺德，你还是那般的想当然。
“奴婢八年前进的府。”翠深答着。
李音一笑：“算是有些老道了。我离开府中已近十五年，很多事情都不大知道，你捡些有趣地说给我听听。”
翠深心里知道李音是什么意思。她本身不过是老夫人院子里一个管花草的小丫鬟，后来管事嬷嬷见她生得乖巧便提拔她到大姑娘院子里做了个三等丫头，凭着些巧心思渐渐混到了大姑娘面前。无奈大姑娘那人是个木头，全凭她娘贺姨娘摆布。这次大姑娘出阁嫁给兵部尚书钱大人的小儿子，陪嫁了四个丫头。这四个丫头以后定是给大姑爷做通房的。四个丫头里除去大姑娘身前的两个大丫鬟琥珀、琉璃，还选了两个二等丫头。翠深见大姑娘是个没主见的，琥珀、琉璃又是仗势欺人的主儿，心知去了讨不了好，便塞了银子给管事，落个全身而退。这次随司徒管家北上，老夫人极为重视，来之前特地嘱咐要好好对待面前的两位主子，连同司徒管家对他们都是谦让一两分。她在府中也呆了这么些年，却从未听说过什么夫人，这忽然冒出来的主子，她摸不清性子，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如今府里当家的是二夫人，便是二老爷家的正房谢氏。二夫人当家颇为公道，家里井然有序，人人都称二夫人是难得的贤德，比起往常老夫人当家时还要得人心。”翠深微微抬眼看了看李音，却见她正想着什么，并未出口询问，便继续道，“长房大老爷没有子嗣，公主娘娘这些年一直生病，到年前病情加重没挨过三个月就去了。公主出殡那天可是风光，整个岷川都是披麻戴孝的，连老太太都不例外。家里下人多有微词，都被二夫人压了下去。”
李音心道，蔺德果然只有苏苏一个女儿，也难怪老夫人着急着要接他们回去。一边听着翠深的话又想起谢氏婉和的模样，李音唇边起了一丝冷笑：“那么说，她这个家当得不错咯。我记得她有两个儿子，现在都该成人了吧。”
“大少爷去年初已经成亲了，娶的是梁府长房嫡出的四小姐梁丹月，现在大少奶奶已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二少爷也已满十六，自小聪慧过人，喜读诗书，最得老太太宠爱。”翠深说着，“还有二小姐青媛，跟大小姐年纪仿佛，已定下人家，是老太太娘家表舅老爷的儿子。”
李音一想，她当时被逐出府，谢婉和确实刚刚诞下一个女婴，算日子直比苏苏小着半岁。
翠深继续道：“三老爷那边，便是贺姨娘最先诞下的大姑娘，刚刚嫁与兵部尚书钱大人的小儿子。还有三少爷也是贺姨娘所出，只是三少爷天生身子骨弱，一年里少有几天能出了院子，我们做下人的更是极少见着他。”
李音记起来，那三少爷蔺咏得确是个药罐子，当时请了太医过来也说活不过十五岁的，不禁有些叹息：“那三老爷岂不也是无后。”
翠深却摇头：“不，就在几年前，三夫人郭氏生下了一个男孩儿，三老爷喜不自禁。”
李音一震：“郭氏居然生了个男孩儿！”那贺姨娘还有容身之所吗？
“小少爷取名献得，方才六岁，活泼可爱，只是调皮捣蛋了些，三老爷老来得子，宠得紧，谁也管教不得。”翠深说着。
李音看了翠深一眼：“你倒是个机灵的，一个小丫鬟，府里主子们的情形可是摸得清楚。”
翠深脸微红：“夫人恕罪！”
李音笑着起身搀起她来：“我何时怪罪你了？以后若是我们母女有机会回府里，恐怕还得你多帮衬帮衬。”
翠深心里一喜，这夫人虽然是突然间冒出来的，但是看老夫人、老爷的态度也知她的重要性，若是能跟在她身边，以后怕是不愁出头之日。只是，翠深偷偷看了看一边皱眉的苏苏，这个大小姐似乎和夫人不一样，那一身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在府里可是混不开的。
苏苏见她娘和翠深谈得欢喜，却忍不住摇了摇头，起身走了出去，刚到院门口只见那管家司徒正抬步而来，看见她却是一笑，妖娆眉目魅惑人心。
“大小姐要去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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