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夜晚,一切并没有随着新一周的到来而变得新鲜。
学校里死气沉沉的,所有走在校园里的身影都像个无精打采的游魂。
这才是周一呢,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下一个周末呢,林一山这样想着。
物理书第177页:
忽然发现,生命就是不停的轮回,做同一个动作,说同一种话语,见同一批人。
但林一山此刻心里,最放不下的,却是那个最该放下心的人。那个跟自己一起跷课去网吧,一起顶撞老师,一起打球秀动作,一起看********,一起抱怨物理试卷太变态,一起看着路过的美女吹口哨,好像,一直都在一起的韩宇翔。
学校的塑胶跑道上,在晚自习下课后,人影开始多了起来,林一山奋力地在跑道上跑着,穿过那些手牵着手有说有笑的身影,喘着粗气,迎面吹来的风很凉,把刚刚渗出的热汗吹得很冷,他跑得很卖力,好像是在竭力地想把自己折腾死。
林一山没有跟莫夕去喝奶茶,也没有思念安娜,只是理所当然地不想回宿舍,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寝室里的韩宇翔,甚至他很害怕,害怕这个世界到头来,就是一直不停戏弄自己的一个玩笑。
不是吗?
从自己亲手杀死了青梅竹马的Cry到如今自己的死党居然是无人社的人。
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不真实到像是一场梦。
终于,当身体里最后的力气用尽,林一山倒在了塑胶跑道上,大字形躺着,眼前是一片漆黑的夜空,一颗星星都没有。心脏好像就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似的,一声又一声,林一山听得很清晰。他就这样躺着,没有理会路过那些人异样的目光,大颗大颗的汗水让人感觉他像是洗过了澡。
他想大声地骂句什么脏话,但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或者,骂出来,也只有自己听得见罢了。
没有人在意,在世界的一个角落里,有这样一个男孩,睡在漆黑的塑胶跑道上,或悲伤,或无助,或彷徨,或恐惧。
“在想什么呢?”从附近传来韩宇翔的声音。
“你来干嘛。”林一山的胸口依然有规律地起伏着,还有些喘,这个声音的频率,是他此刻最不想听到的。
韩宇翔走过来,睡在林一山旁边,双手垫在头下。
“我见你这么久没回寝室,出来看看你是不是被谁给暗杀了。”
林一山勉强笑了笑说,“你是无人社派来杀我的?”
“要杀,早就杀了。”韩宇翔说。
林一山闭上眼轻轻地说:“那你是来监视我的?”
韩宇翔没有回答,安静地看着这单调的夜空。
“是None派你来的吧,我居然这么傻,把你当兄弟看呢。”林一山冷冷地笑着,话里充满了无奈的感伤。
“你那张破嘴就不能说出点好听的吗,毕竟兄弟一场,不管以后怎样,也不至于变的这么快吧。”韩宇翔有气无力的说着,“你有没有觉得咱们是命中注定了的英雄。”
林一山附和着说:“我觉得我们两个顶多算个两狗熊。”
这样几句话之后,气氛好像缓和了很多,林一山是如此,如此地舍不得,这样一个朋友,为数不多的,或者,仅此一个的,兄弟。
“你说我们以后,还会是兄弟吗?即使知道了彼此的身份。”韩宇翔的语气里有些温暖的感觉。
林一山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好吧,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说我知道的”韩宇翔蜷缩着抱着腿,远处的灯光映亮了他英俊的半边脸,轮廓清晰,“我知道,Cry的故事。”
林一山听到Cry的名字的时候,心头紧了一下,没有说话。
“咱们都在这学校混了三年了,第一次见面还是开学那天,**居然占了我的座位,还叫我滚,第一感觉真是糟透了呢。”韩宇翔的目光拉得老长老长,没有焦点的看着操场远处那一片黑暗,也许是想岔开下话题。
林一山感觉风吹得身上的汗水有些凉意,笑了笑说:“我以为座位是随便坐的,谁知道那个破座位是你的嘛,再说,就一个座位,你至于记这么久么?”
“所以,你这么介意我是无人社的吗?”韩宇翔突然问道。
林一山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你好像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哎,你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
“你有什么宝贵的东西值得我拿么?********都得从我这里借。”
“你就是为了,来跟我做一场兄弟?”林一山僵硬地歪着嘴说。
“信不信,由你。”
“哈哈,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一个无人社的人,费尽心机潜入学校,就是为了跟我做兄弟。”
“总体上来说虽然挺佩服你的,但你有时候,还真就是个混蛋。”
林一山侧过脸,看见韩宇翔冷峻的脸庞,没有一丝的玩笑,心里的某些冰山突然有些动摇。
“我不介意你是无人社的,我也不介意你知道Cry,Cry死那天,None叫我滚,我说我要带Cry一起走,他从裤兜里拿出一把枪对着我说,如果我再不走,就一枪崩了我。我那时候真就想干脆一枪死了算了。”林一山突然说起Cry,韩宇翔侧过脸,看见林一山居然是一脸的笑容。
“那为什么还是走了?”韩宇翔说。
“我对None说,你开枪吧,今天我不带走Cry我就不走。None直接给了我一耳光,大吼着说,‘你真是什么都不明白’。好一句‘你什么都不明白’,让我突然觉得,我没弄清楚我的身世也许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所以后来我还是,滚了。”
“哦,你觉得你明白吗?”韩宇翔讪笑着说。
“哈,说得好像你懂得很多似的。”
林一山站起身来,全身肌肉都像罢了工似的。
这才发现操场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寥寥几对身影零碎地散在操场最阴暗的角落,也许是接吻还没接过瘾,也许是分手还没说出口。
“走吧,暂且,维持现状,当你只是学校里的一个2b青年。”林一山轻松地笑了笑,好像瞬间失忆了一般。
韩宇翔懒洋洋地伸出手说:“拉我一把。”
林一山面对着韩宇翔伸出来的手,缓缓地从裤兜里抽出手,他觉得自己应该相信憨憨,因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更多的东西可以失去了。大不了被骗,丢一条命罢了。
“操,你干嘛这么用力啊。”
“你叫我拉你不用力怎么拉嘛。”
“我是说你握我的手干嘛这么用力,比握力之前先说一声好么。”
“我怕,以后,再也握不住你了。”这句话林一山没有说出声,怕说出来太恶心了。
“**废话咋就这么多啊。是不是男人啊。”
“靠,我不是男人,有种回去单挑,谁怕谁啊。”
……
于是,两个2b青年就这样在操场一路骂到寝室,周围的人以为他们要打起来,都等着准备上去拉开他们,只是这两个人就只是骂,却是不动手,骂到最后,居然彼此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山。”韩宇翔突然在寝室门口停下来,背对着林一山,感觉有什么话要说。
“不是吧,这么快就要断绝关系了?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林一山无辜地笑着,右手顺势放在了韩宇翔的肩上。
过道里,人来人往,有的人背着沉沉的书包,有的人拿着一张粉色信笺,有的人塞着耳机好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有的人,在寝室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林一山低下头,看见寝室门下的缝隙里露出一抹淡淡的光,被憨憨的两只脚挡着了一些。
“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在这门口扭扭捏捏的好不好?”林一山见韩宇翔半天没有说话,摇了摇他的肩膀。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但我怕,以后哪天,我们反目成仇,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你了。”韩宇翔依然背对着林一山站着。
“Cry——其实不是你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