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冬,山中还是温暖如春,但清晨时分院子里的松枝上结着的薄霜,还是向世人宣告了冬日的临近。一晃眼,她们已独自在这觉方寺里逗留了整整十天。
今天寺里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所以全寺上下都整装待命,严阵以待,连早课也提前结束了。清静的寺院此刻变得热闹非凡,本来花玲是个极爱热闹的人,但是这段时间实在是把她累得够呛,眼下是提不起兴致了。月眠性喜清静,对于人多热闹的地方向来能免则免的,便和花玲一同回厢房去了。
花玲几乎是沾床就睡,月眠知道这段日子的确是辛苦她了。难得有些空档可休息,也就没有打扰她,让她自个儿躺在榻上睡个天昏地暗。离午时还有些时候,月眠就随便挑本经卷细细地读了起来。
过了片刻,她就听到院子外头传来了不小动静。是在挪动物件的吆喝声中间还夹杂着女子高亢的训斥声,整个院子都闹哄哄的。月眠皱着眉头将经卷放下,走到门口处想把门推开,可又担心那声音会吵醒花玲,于是只将门微微推开了一条缝。
她从门缝里往外看,发现院子外站了一堆人。正确点说是站了一堆女人,有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被簇拥着站在人群当中,尤其显眼。其余的几乎是穿着统一服饰的丫鬟,院子里堆满了各色木箱行囊。看样子,应是哪个名门望族来寺里祈福祭祀的女眷。
那几个千金小姐模样的女子,一脸嫌弃地打量着院子,其中一名披着貂毛紫络斗篷的女子抬起玉手半掩着鼻子嚷嚷道:“这什么破地方嘛!又偏僻又寒酸,还说什么皇家寺院。这厢房连咱们家柴房都比不上!”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屑。
另一个穿着绛红镶金丝罗裙,脖子上绕着雪狐围脖,年约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立刻附和道:“就是就是,二姐说得太对了。”说罢又转过身去伸出手臂挽着站在身后同样身姿风流,衣着华贵的女子说:“大姐,要不咱们去求求祖母,让她老人家给咱们换个地方吧。”
被称作大姐的女子则伸出素指往她脑袋上轻戳了一下娇嗔道:“你呀,就是沉不住气。咱们是为了给爹爹五十大寿作祈福才来的,半天没到你就喊走,真是该打。”
“人家就是不想住在这儿嘛!你看,到处都邋里邋遢的。”小妹皱着小脸不停地晃着大姐的手臂撒娇。
“好了,三妹!你看你这成何体统,让下人看了笑话去!”大姐被她晃得烦了轻声地呵斥道:“要是待会儿让祖母听见了,又该挨罚了。”
小姑娘得瑟了一下,看样子对自家祖母还是很畏惧的。可又心有不甘地跺了跺脚,甩开了大姐的手跑到一株松柏前掰叶子去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管事嬷嬷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向她们见了礼后垂首道:“启禀郡主,太君请三位郡主移步至大雄宝殿。”
“知道了,待本郡主先整理整理,马上随嬷嬷过去。”然后一挥手,一名丫鬟立刻跑到她的身边垂首恭听。她语带凌厉地说:“让崔嬷嬷快点儿,安排个厢房都磨磨蹭蹭的。”
丫鬟领命而去,不消片刻一个中年妇人从厢房的另一边快步地走到她的跟前躬身行礼道:“启禀怡芳郡主,厢房已安顿好了。几位郡主请移玉步至西厢。”
“西厢?”原本还在掰着树叶的小郡主一听,立刻怒气腾腾地冲到崔嬷嬷跟前喊道:“好你个该死的奴婢,竟敢让本郡主住西厢?”这个封建等级深严的时空里,哪怕是坐席的方位顺序都有明确的主次规定。龙耀一向以东为尊,西从客流。现在让她们以堂堂郡主之尊住到西厢,岂非辱没了身份!
那嬷嬷被她这么一吼立刻趴到了地上,身子抖得像筛子似的:“怡香郡主息怒,怡香郡主息怒啊。这并非奴婢的主意,是寺里的主持给安排下来的。说??????说是东厢住了其他客人,所以才??????才??????”
“什么,这可恶的秃驴将敢如此怠慢咱们南昭王府!本郡主才不管他什么客人不客人的。”怡香郡主一听心中大怒,对院子里的嬷嬷们扬手一指道:“你,你还有你,立刻到东厢去,把人给我撵出来!”
“怡香,不得胡闹!”身为大姐的怡芳阻止了自家小妹的冲动行径,皱着柳眉训斥道:“一点礼节都不懂,南昭王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怡香被她训斥了一顿,马上哭丧着脸走到二姐那儿,委屈万分唤道:“二姐??????”
怡霜郡主只得拉过小妹的手安慰了几句,又对怡芳郡主说:“大姐,小妹说的不无道理。咱们是南昭王府的郡主,当今圣上的堂妹。住在西厢,传了出去会让人家笑话的。”
月眠重新将门掩上,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了然。原来是南昭王府的人。
在龙耀天朝里,夜澜一族是声威甚高的望族又是世袭的郡王,地位举足轻重,可算是朝堂上的风向标。但是自古君臣有别,相比起皇族,夜澜家始终是差了一截。而这位南昭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血统正宗的王爷。听闻,圣上对这位亲叔叔极其信赖,甚至将一半的兵权都交付于他,难怪气焰如此嚣张。
月眠想了想,走到花玲身边将她唤醒:“花玲醒醒,快点起来!”
“小姐??????怎么了,开饭了?”花玲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问。月眠“扑哧”一声的笑了出来,这个花玲整天都在想什么?不是睡就是吃。月眠收敛起笑意摇头道:“天还没黑呢!不过待会儿会有人来找我们麻烦,你赶快起来准备。”
“谁?谁敢来找我们麻烦!”花玲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跳下床榻风风火火地套上鞋子和外衣。
月眠看她这么兴奋,连忙按住了她:“别兴奋了,又不是让你去打架。对方是南昭王府的郡主。”
“啊,南昭王府的郡主?那??????那怎??????怎么办啊,小姐?”花玲原本激昂的斗志马上被月眠的话给浇透了,慌慌张张地问:“我们又没惹南昭王府的人,她们为什么要找我们麻烦?”
月眠刚想跟花玲解释,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