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张异生穿戴整齐,将砒霜收入怀中,便向着母亲的别院行去。
到了别院,在得知母亲已经病体初愈后,张异生终于放下心来,随后母子两人在房中不知聊了些什么,一直聊到很晚,时不时房间中还传来小寡妇开心的笑声。
在离开别院之前,张异生将昨日买来的砒霜留了下来。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张异生每日晨起后,便会去小寡妇的别院里问候一二,然后就返回自己的独院之中,上午看书读文,下午则写字练字,除了时不时的要躲开薛灵儿的报复,日子倒也过得平淡。
而薛大人在从小寡妇那里旁敲侧击的得知张异生确实给她买了砒霜之后,也就对张异生独自出府一事不再上心了。
时光流转,转眼间就过去了四个月。
生活在东林乡的人们的日子一如往常一样平静,只是在薛家大宅中,却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薛大人病了。
因为生病,如今的薛大人已经变得清瘦了不少,远远望去,让人还以为是一位清秀书生。不过这位清秀书生最近的脾气可是暴躁异常,已经接连杖毙了两名家丁和一名丫鬟。
知道薛大人生病的人并不多,总共算起来也不过姚氏、张异生的母亲媚娘、薛灵儿、韩管家等几人,但凡是知道薛大人病况的人,却都是愁眉紧锁,一筹莫展。
整个东林乡医术高明的郎中几乎都被薛家请了过去,甚至是临近乡村、镇子里的郎中也找来了不少,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能对薛大人的病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
其实薛大人的病况并不复杂,只是食欲不振,脾气暴躁,胸口会时不时的疼痛难忍,也正是这些原因导致了薛大人日渐消瘦下来。
这一日傍晚,再一次忍受过胸中剧痛的薛大人心中烦闷异常,一把将丫鬟端来的汤药打翻在地,吓得那名不知犯了何事的丫鬟急忙跪地不起,连连求饶。
薛大人对丫鬟并未理会,披上长袍,独自出了房门,想要到花园之中走走。
还未走几步,薛大人却蓦然发现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门廊下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在晃动,惊骇之下薛大人急忙大喝出声:
“是谁?谁在那里?!”
“呵呵,薛兄,几月不见,怎么连在下都不认识了?”
听声音,似是出门办事的贾师爷。
薛大人听到这个声音大喜过望,急忙上前两步,看清了人影的相貌,正是贾师爷。
而贾师爷也看清了薛大人,不由大惊出声:
“薛兄,你,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摸样?!”
说起来,现在的薛大人与四个多月前相比,确实是大不一样,面容枯黄干瘦,眼窝深陷,仿佛垂死的老人一般。
“贾兄,你终于回来了,再多等几日,恐怕你就见不到兄弟我了。”
薛大人见到贾师爷,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希望,他可是很清楚的知道这位贾师爷的手段,寻常郎中医治不好的疑难杂症,在这位贾师爷看来,也许根本不算什么。
经过初始的惊讶,贾师爷也慢慢定下心神,说道:
“薛兄,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进去再谈。”
薛大人应了一声,带着贾师爷返回了大堂之中。
还未等薛大人落座,贾师爷便开口问道:
“薛兄,在下离开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弄成了如此模样?”、
薛大人长叹一声,说道:“唉,兄弟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贾兄你离开走后不久,我便感到时不时的心烦意乱,有时胸中还疼痛难忍。请了许多郎中,他们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只道是酒色过度,把身子掏空了,开了一些方子,但根本没什么用处。眼看这几日胸中疼痛愈来愈难以忍耐,兄弟我恐怕没有几日可活的了。”
薛大人说道这里,竟眼泛泪光。望着不动声色的贾师爷,薛大人又道:
“贾兄,你向来神通广大,能否看出兄弟我到底得了什么怪病?”
贾师爷并未作答,站起身来,走到了薛大人身侧,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薛大人的脉门之上。
半晌,贾师爷冷哼一声,说道:
“薛兄,你这哪里是什么怪病,你是中毒了!”
“什么?!怎会如此?我一向行事小心,饮食起居均由专人照看,怎,怎会中毒的?”
薛大人一听自己是身中剧毒,不由大惊失色。
“这毒说来也是寻常,不过只是下毒之人用的手法甚为巧妙,所以不容易被人认出来。想必下毒之人是将此毒分成多份,间隔几日下毒一次,每次只取少许,这才将这剧毒之物引成了慢性发作,不会引人注意。”
“原来如此,竟是这样,贾兄,你可知这是什么毒?”
贾师爷淡淡一笑,口中吐出两个字:
“砒霜。”
“什么?砒霜!”
薛大人听到砒霜二字,浑身一震,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是他!一定是他干的!”薛大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怎么?薛兄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哼,是那小子,肯定是他。四个月前,我派在他身边的心腹之人告知我,他曾经出门买过砒霜,当时说是给他娘敷脸用的,现在看来,他竟是早有预谋。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竟栽在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里!”
停顿片刻,薛大人又接着说道:“只是不知此事媚娘有没有参与其中……”
“呵呵,薛兄何必多虑,将那母子二人一齐拿下不就是了。”
“可是,媚娘她……”
“哼,薛兄,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那妇人之仁!”
“嗯,也罢,既然她们母子不仁,也别怪我不讲这几年来的夫妻情义!”
薛大人本还有些犹豫,但他原本就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再听了贾师爷的一番言语,顿时下定了决心。
“不过,贾兄,你既然看出了我身上之毒,不知可有解毒之法?”事关自己的性命,薛大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嘿嘿,区区砒霜之毒,焉能难得倒在下?不过为解此毒,还需要收集几种草药,薛兄放心,今夜在下便去寻那草药,明日必为你解了此毒。”
看到贾师爷一副满不在乎的摸样,薛大人的心终于放下了。沉吟半晌,薛大人又开口道:
“贾兄,不知此行可还顺利?”
听到薛大人此言,贾师爷阴沉的脸上不禁浮出了一丝笑意,说道:
“薛兄,恐怕你不是想问在下所办之事,而是想问在下为你代劳的那件事吧?”
被看出心思的薛大人脸上不禁有了一丝尴尬,忙说道:
“怎么会,兄弟我看贾兄一身轻松的样子,想必贾兄所办之事必定是马到成功,只是不知灵儿之事又如何了?”
“薛兄其实是关心则乱,凭着薛家和那位的关系,薛兄也该知道灵儿姑娘之事根本不算什么。此次远行不负薛兄所托,灵儿姑娘之事也总算办妥了。”
“什么?真的?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贾兄,你可帮了兄弟我的大忙了!”
薛大人听了贾师爷的话,不断磨搓着双手,脸上流露出的喜色竟比听见自己身上的毒能够驱除还要浓厚三分。
“嘿嘿,其实在下并没有帮多大的忙,而是那位早有此意了。如今算起来,在下和灵儿姑娘日后也算是同门了,薛兄就不必如此客气了。”
“日后,还要贾兄对灵儿多照看一二才是。”
“放心吧,就算没有在下,只要有那位在,谅也没人敢欺负了灵儿姑娘。”
贾师爷淡淡的说道,眼中闪过了一丝别人难以察觉的艳羡。
扭头看了看天色,贾师爷说道:
“薛兄,天色不早了,在下就先去寻找为薛兄驱毒之物了。”
说罢,贾师爷便转身离去了。
薛大人见到贾师爷离去,眼中的喜色慢慢淡去,转而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过了半晌,薛大人向门外大声吩咐道:
“来人,去把那个小杂种给我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