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色渐暗,粉红色的桃花瘴悄无声息地自丛林深处蔓延,这块土地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机。
逾方带领众人走到一块高地上仔细勘察了周边地形,扭头指挥身后的人扎营休整。得令的众人有条不紊地生火、搭帐篷、撒驱虫粉。
“来,吃点东西。”逾方从背包里拿出一袋肉干撕开,自己嘴里叼了一块,又扔了一块到师未央怀里,然后戴上手套跃上树开始绑睡袋。师未央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一块肉干,准备到一边帮忙,他只是顺手拍了拍手上的肉渣,却不想被天护看到,无端被粗声粗气地贬讽了一句。
师未央听到天护嫌他“娇气”的时候还愣了一下,虽然一个男的被说几句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被说成娇气包,就让他有点啼笑皆非了。
金砭拍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大胡子就是这个性子,不用管他。”
“谢谢。”师未央感觉金砭的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以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顺着他的腰线一溜下滑,有意无意地碰了他的腰际。
师未央故作自然地手插口袋,不动声色地挡开了金砭的手,然后提起一个立式睡袋指指逾方:“我去帮忙。”
其实树上有个逾方就够了,大家各司其责,还真没有他插手的余地。师未央不愿意呆在金砭附近,于是干脆留在树下给逾方递个工具,顺便研究一下野外生存技巧。
天色渐暗,林子里的寒气开始沁人。天护点燃了营地中间的篝火,摇曳的火光带来了温暖,但也会引来危险。逾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竹筒往火堆里一扔,随着炸起一阵绿烟,师未央发现那些被火光吸引的飞虫忽然像受到无形的大手驱赶一样远离了火光照耀的地方。
逾方回头,对上师未央好奇的眼神,笑眯眯地说:“本族秘辛。”
师未央微笑点头,心照不宣。逾方已经委婉地拒绝他的探究,他也就不再动好奇的念头,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秘密需要保留。
吃过东西之后,负责巡逻守夜的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其他人自觉抓紧时间休息。师未央是被排除在守夜编制之外的人,进了丛林深处后他们行进得比较小心,一天下来反而没有之前赶路赶得那么累,师未央躺在睡袋里看天空上闪烁不定的星星,久久没有睡着。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朦胧间陆续有人从睡袋里起来换班。师未央睁眼看了看天色,天上的月亮已经高高升到了天的中央,想来也过了午夜。
他再次闭上眼睛想逼迫自己进入睡眠,忽然感觉身边有点异动。
他身体放松,呼吸压慢,眼睛悄悄开了一条缝,用余光往旁边看去。一条粗大的手臂贴着地面横过来,手掌伸入师未央堆在一旁的衣服里,发出细小的翻找声。翻找了一段时间,似乎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金砭
慢慢侧过身,手慢慢搭上了师未央的睡袋。师未央心里咯噔一下,立马闭上了眼睛装睡。
大手先是轻轻在师未央的睡袋上摸了摸,看师未央没有反应,便把一边的衣服往师未央的睡袋边扯了一下,用衣服盖住拉链的起始部分后,他开始一寸一寸拉睡袋的拉链。
好不容易开了一个口子,师未央感觉到有一个宽大的手掌伸到了他的睡袋里,甚至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锁骨部分。忽然有个守夜的族人从一旁经过,大手僵了一下,金砭立马翻了个身,四仰八叉手脚大张地装成睡得正死的模样。
师未央暗中防着他,过了好一会,金砭才又轻轻把拉链拉上,然后翻了个身朝师未央的另一边睡了。
眼睛一直保持着半眯的状态其实很累,师未央脑子里快速回想了一遍关于金砭的资料,却没得出什么结果,思绪却慢慢放飞,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最终不知不觉在精神保持戒备的状态下进入了睡眠。
犹如婴儿的哭声又在天空中回荡,声音越来越清晰,巨大的黑影将他包围。
“破!”
手中的符纸激射而出,紧紧附在蛊雕眉心,接着全身燃起一蓬蔚蓝火焰!蛊雕凄厉地长叫一声,巨翼扫起狂风,头上的利角直直对着他俯冲而下,势要将他扎个对穿!
利爪划过皮肉的声音跟触感让胃部一阵翻滚。
一道黑色的光影横插进来,与疯狂的蛊雕缠斗在一起,忽而数十道银色的光线从大地各处激射而起汇成了一张光网,将蛊雕缓缓收拢。
一团团血花在空中绽开,飞洒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充满不真实的质感。纷飞的残羽飘落在眼前,腥臭的血气充斥了鼻腔。
原来,死亡也会如此壮丽……
“这两只蛊雕,是强大的风水师遵循‘以恶制恶,以杀止杀’的这条阴毒路子,用来平衡钟山祠的五行守护阵的一环,他们的身体已经被施下咒术,借魔性维持他的肉身不灭,来保证守护阵的运行不休。”
“雌雕一死,钟山祠的五行平衡被打破,他也被魔性侵蚀,只知道杀戮跟报复。这一世,只有死亡,才能让他解脱……”
“人生充满意外,除了把握现在,看似其实我们什么都不能做。但是其实好好把握了现在,其实很多事情已经在往好的方面转变了。现在看似让人悲伤的事情,也许会有柳暗花明的转机。”
师未央被逾方拍醒的时候,脑子里还浑浑噩噩地想着梦里的情状,让他的情绪有些低落。随着金色阳光的投射,山林里渐渐开始恢复了鸟叫虫鸣。每个人都埋头前行,队伍间只听到脚踏在落叶上发出咔唦咔唦的脆响。师未央走在队伍的偏后方,默默观察这个队伍的所有人。
这支队伍里有八个人是直接从云家抽调而出的护卫,而其他十五个人则是从猫隐族里前来接应的,其中包括掌管猫隐族内外联络的逾方,掌管安全事务的天护,还有现任长老的侄子金砭。
经过昨晚的那件事,他已经能确定金砭这个人有问题,看样子他是在暗自寻找什么东西,估计跟他身上的信物有关。而其他人,他不能确定是不是有问题的,所以现在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能跟任何一个人商量。
趁着晚上扎营的空档,师未央从自己那个从不离身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个小木盒,打开看了几眼后又马上合上,很神秘谨慎的模样。
八天过去了,金砭没有其他的异动,这让师未央不禁有些焦躁,因为如果一个人有异动,说明他起码要防备着其他人,但是一个人始终没有异动,最坏的情况就是其他人已经成为了他的同伙。
今天天气有些闷热,长相古怪的蜥蜴、唧唧哇哇的蛙类还有密密麻麻的虫子似乎都开始活跃起来,虽然它们没有发起主动攻击,但是时不时游过眼前的长蛇还有跃过自己脚步的青蛙总让人难免会头皮发麻。逾方说不久也许会下一场暴雨,这是一件让人不省心的事。把背包清理一翻后,重新启程的大家不得不减慢速度小心行进,逾方带着五个探哨好手先行一步做先锋,为今晚的扎营做准备。
“未央公子……”
安静跟在队伍中后方的师未央心里咯噔一下,脚步放缓,左手暗暗握住了口袋里的符纸。
“未央公子……”
“未央公子……未央公子……”
声音一声比一声急切,师未央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仿佛身体不再受自己控制。他想开口呼救,却发现原本走在自己身后的人好像没有看到自己的异状一样,面无表情地超过了自己跟在队伍之后。
不!这个人!
师未央瞪大眼睛看着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替代了自己跟在队伍之后。他想示警,却发不出声音。
等师未央从混沌中醒来,正看到金砭在翻他的包。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师未央觉得自己的嗓子很干涩,说话很痛苦。
金砭握着木盒的手一震,有些讶异于师未央居然能这么快挣脱幻觉的控制。
师未央还没等到答案,忽然间脑子里一阵剧痛。看着金砭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最后的印象就是金砭那张涕泗横流的脸。堂堂七尺男儿泪流满面的样子真的不好看,但是却让师未央无从恨起。
“对不起,我也是没有办法。我要去救我的妻子,所以我只能……”
“只能……选择牺牲我吗?”
就算你选择牺牲我,而救回了你的妻子,你真的就能把握住今后的幸福了吗?
眼帘重重地拉下之际,师未央想:也许这是他杀死雌雕的报应,让他也死于这种爱与义的抉择之下,去体会那种无望与悲伤。那么,被选为牺牲品的我,是不是能得到最后的原谅?可是,信物无法送达,猫隐族会怎么样……
“你杀了他?”
“杀与不杀,对你我没有影响。难道我不杀他,你所谓的良心就能安宁?”
金砭低头看着师未央,眼睛里写满歉意与无奈。最后,他狠狠抹了一把脸,问:“现在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人死而复生。”
“东西呢?”
“这。”金砭把木盒拿出来,打开,却听到神秘人突然发出一声冷笑。他在金砭愕然的目光下射出一道冷光,金砭手中的木盒掉落在地,里面的石头从盒子里滚出来碎成了粉末。
“你被骗了,这东西是假的。”
“不可能!”
“行了。”神秘人用毫无温度的语气打断金砭的话,说,“这东西是假的,却不一定说明你已经暴露,也许这只是一个保护措施,不针对任何人。现在赶回去搜一下他的身,也许还能来得及。”
神秘人人抓住金砭御风而行,不过几次眨眼的时间,他们已经回到了金砭打晕师未央的地方。神秘人提气升到了半空中,以极快的身形穿行于附近的丛林,周围的脚步散乱,最后来到一个隐约的岔口处便一个脚印都没了,好像那么长的一个队伍凭空消失了一般。
“怎么回事?”金砭在每一个岔口处都查看了一遍,痕迹清理得很干净,让人无从追踪。
“看来你已经暴露了。”神秘人的面容隐藏在宽大的斗篷之下,声音沉闷干涩,“本想神不知鬼不觉获得女娲石,现在——”
金砭下意识看向神秘人的脸,然后看见了一双像燃烧的地狱冥火的碧绿眼睛。
“——已经不可能了。”
随着神秘人的喃喃自语,宽大的斗篷滑落在地,一股黑烟窜入了金砭的身体之中。
少顷,金砭像一只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走入无边的夜色。
而此时,甩开了金砭的众人轮番扛着昏迷不醒的师未央一路往前赶,终于在六天后结束了这段持续一个多月的旅途。——————————————————————————————真是对不起了,前一个月忙于段考还有准备越南教师节晚会的三个节目,天天累得像条喘不过气的狗,咖啡厅的局域网又中了强力病毒,诸多去咖啡厅蹭wifi的留学生QQ中招被盗,吓得我不敢轻举妄动。今天考完了最后一门,又自己花钱在宿舍拉了wifi,可以开始恢复正常更新了。求指点,求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