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工匠把那批士兵的名字刻在了凌河场上那块巨大的石碑上面,上面最开头的名字是郎将军,这是一块诉说着历史的石碑。到了以后,会有更多的名字被刻上去,直到时光把一切拉到虚无。
我内心虽然不置可否,但是还是想为这些人作几分铭记,我试着去理解吧。那个荒淫无道的丰国国主,值得他们这些生命这样奋不顾身吗?
也许,正如子彦所说的,他们奋不顾身的不是国主,不是那一群寄生虫,而是潜在内心的一种国的精神,一种根本意识。
我又想起沧海国士兵冲击结界时脸上的毫不犹豫和奋不顾身,
战争,是这样的可怕,最可怕的是双方都认为自己是对的,敌方是错误的,所以一起奋不顾身向前。不管有何理由,战争是最令人憎恨的东西。
只是那天我们都不知道,这一支队伍好不容易来到白都,却不是死于战场,而是死于一场阴谋。
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初我就不应该让他们出征,尽我一切的力量去阻止他们的热血,因为到了最后,热血竟然在白都那些人看来,只不过是犹如鸡血般低贱。
子彦带给我的消息很可怕,我一直没敢和其他人提起,沧海国在白都遭到重创的十方元灵阵,里面就是那天我亲手送别的将士的生灵,一个不漏。
据说,这个十方元灵阵里面收集了丰国十万怨灵,戾气极重,丰国国主和离国国师就是用此阵困住了沧海国的军队,就连那个永不会败的青冥王入此阵也被困了一日一夜,被十巫极力抢救出来后,一直昏迷不醒。
据说而已,谁又知道是不是真的?兵法上曾说过虚虚实实,青冥王也曾经用过诈病这一招来迷惑敌人,所以虽然知道这个消息有可能是他们内部自己散布出来的,丰国国主和离国国师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战局就僵在白都这里。
等到几日后,我在将军府的院子里,却见到我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巫一。那个用郎将军和夫人生命所用血祭之术所布的防守结界,能挡住所有身有幻术的人,如果要进来,只能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要自散幻术,或是封印自己的幻术。没有幻术的人进入到郦城,是没有什么作为的。
想到巫一是绝对不可能会自撒功力,便开口嘲笑:“巫一,你自封幻术进入到郦城,不怕吗?”
没想到,他“啪”一声跪下,神色哀恸:“请求医师去救救王上。”
我正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着他的下跪,心里一震,表面还是冷冷的说:“哼,笑话,你们巫师都救不来,我一个中州来的医师,又有何德何能。”
“请医师去看他一眼吧。我知道是我们的错。可是自从我们把王上从阵法中救出,他就昏迷不醒,一直在叫医师的名字。”巫一老泪纵横地喊道,说实话,我从来没见到作为沧海国的巫医,竟会如此的不镇定,可见事态的严重性。
“巫医谬误了,我与你们的王不过是君臣关系,怎么当得起他叫我的名字,巫一,你还是快快回去吧,趁没有人发现你之前。”
受他的影响,我本来在看的医书也觉得烦躁起来,起身便往外走,将军府上的仆人被我遣散不少,剩下不过几个侍卫,拗不过他们要保护城主,便留下了。不过今日恰好我有些事情交代给他们做,所以巫一才能那么容易混进来。
见我要走,巫一迅速起身,拉住我说:“姑娘啊,王上那样对你,也是迫不得已的啊,你别记恨他,你知道他有关于你的记忆被封住了啊。”
“迫不得已,”我心里极度愤怒这个词语,“是啊,迫不得已,就连当初他自己选择被封印难道也是迫不得已的吗?”我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来,“我受够了,既然选择忘记,那就忘得一干二净,绝无牵连。还有,我不会忘记那天郎将军和夫人是怎么死的。你回去吧,巫一,我还不想杀人。”
巫一的手慢慢松开,喃喃地说道:“可是啊,医师,有些东西就算是强大的封印,往往也无济于事的啊。”
我一把甩过他的手,异常快步地离开,我生怕我再呆下去,又要生出不知怎样的奢望,我怕我后悔。我与他,现在隔着不仅仅是距离,地位,身份,还隔着鲜血、仇恨,随着时间的绵延一步步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那年那场恐怖的大火,我已经感觉到绝对和青冥王有关,我不敢追问答案,现在郎将军和夫人又因他而死,无论他是青冥王,还是阿冥,我都无法忽视这些性命攸关问题。
阿冥也罢,青冥王也罢,我通通要将它当作是我发的一个梦,回到中州,我定要问戟神要忘川水,把他和他有关的一切都要忘得干干净净。
不过,记得中州的戏文里常说,女人是善变的,我发现我每一次的发誓,好像都没有做到,我是不是很没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