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好冷!
白朗花不疾不徐地走着,强忍着把手插进袖子里的冲动,路上碰到了匆匆而过的小太监们的“白医士、白医士”的问候,还不忘微微颔首。
“真是一个有风度的君子啊!”
“就是,连这样大的北风也不惧,不愧是君子医士白朗花啊!”
……
小太监们在背后悄悄地赞叹着。
不论什么时候,从来都以完美面貌示人,连续三年太医院见习医士考核第一的白朗花以其外形、谈吐、风度、才华各方面的完美,成为了太医院的骄傲和小太监们崇拜的对象。
不是因为他是院使大人的儿子。
只是因为他是白朗花。
听说,白朗花的才学过人,与前科状元郎柳无情师出同门,乃是一时瑜亮,却没有参加科考,而是以治病救人的仁心进了太医院,成为了一名见习医生。
平常小太监们有个头痛脑热的,别的医士们大多是不屑于替他们这些下贱之人把脉治病的,他们可是专门为皇室服务的御医,天下大夫之中的佼佼者,低贱的太监哪里配他们出手?
但是,白朗花从不这样。
只要是病人,对他来说,都是一视同仁。
就算是猫啊,狗啊,也不例外。
白朗花穿过了一道月亮门,来到了御药房,他来这里取些药。如果成为正式的医士,自然可以挑选几个小太监来作为助手,负责煎药和一些跑腿之事。但是见习医士则没有这个待遇了,如有所需,只有自己跑腿了。
进了御药房,白朗花本待直接入内,经过假山时,却听到隐隐的人声。
白朗花本待不理,零零碎碎进入耳朵里的话却让他停住了脚步。
小福子这时正将一包药草交给小全子。
“就这么多了,大约有七日左右的份量,一日两次煎服。”
“太谢谢你了。”
小全子感激地接了过来。
“好了,赶紧收好走吧,别给人瞧见了,要不然就麻烦了。”
小福子叮嘱道,当先朝外走去。
来到假山洞口,就看到了面带怒色的白朗花。顿时,小福子面如金纸,身如筛糠一般的抖了起来。若是白朗花将他私自取药交给别人的事报了上去,他就完了。
这一日,对丑蛾儿来说,格外地漫长。
好不容易下了课,吃了饭,又等着天色一点点地慢慢地变黑,生怕错过了小全子、小德子他们来的时辰,丑蛾儿一直睁着眼睛等候着。然而,连续十余天没有睡好还是让丑蛾儿的精神没有她想的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上下眼皮开始打起架来,竟然不知不觉地就睡过去了。
直到有什么东西砸上窗户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她这才猛地惊醒了过来。
就听到外头隐隐有声音在小声地呼唤。
“蛾、蛾儿妹妹。”
小全子的脸微红,第一声叫得极其困难。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见着丑蛾儿,又听她说她姐姐病得极重,不好再拖延下去,他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万一没有叫醒丑蛾儿,而是吵醒了别人,嚷嚷出来,只怕,少不得挨一顿板子。
所幸,方叫了两声,里头就响起了丑蛾儿声音。
“是小全子哥哥吗?”
“等等,我就来。”
冷月澹澹,清辉洒地。
白玉阶台散着冷冷的光,美则美矣,却显得恁得无情。
寒风呼啸,伴着细小的雪花,方停了没几日,又开始下了。
丑蛾儿的话音方落不久,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丑蛾儿小心地掩上。她这一晚原本就是合衣而睡,醒了,自然起来得快。不过,头发未及梳理,却有些散发零落在外,随着料峭的北风飘舞。
门内,可芸仍小声打着呼呼。
她睡着了呼吸声向来比别人略重些,不过,并不算扰人就是。
锦鸾猛地睁开了眼。
今日怎么也觉得丑蛾儿的表现有些异常,让她心里一直记挂着,再加上她本来就易惊醒,方才,石头一落在窗户上,她就醒了。只是瞧丑蛾儿有了动静,她就没有动。
这会儿,丑蛾儿出去了。
她就坐了起来,将窗户开了个小缝,将耳朵贴在上头。她倒要看看,丑蛾儿背着她究竟在搞什么鬼?
丑蛾儿一见小全子,本来迫不及待地就想问他可有拿到药了?
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反而只是微微一笑,唤了小全子、小德子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她想,若是这事成了,小全子自然会说的,若是不成,她这这样问,不是反而会让小全子心里不舒服吗?
小全子一片好心要帮她,不管成与不成,都是尽了心了。
这份心意就已经值得她感激了。
她现在没有这个能力报答他,可不能反而让他为帮不成她而难过了。
这么想着,丑蛾儿只是笑着闲聊了几句,强抑制着没有问她最为关心的问题。小全子刚才没有见丑蛾儿时大着胆子叫了她。这时见了,反而眼睛左闪右闪地,有些不敢瞧她。事情没有办好,他有些不敢看那双清澈的眼睛,怕从里头看出失望来。
小德子暗自摇头。
这个家伙,叫他长个记性,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这样大包大揽地答应别人了。那个时候,答应得很爽快,胸脯拍得很响啊。
这时,怎么变哑巴了?
不过,瞧见丑蛾儿那明明想问却强按捺住的样子,心中却是一软,尽管不是个好消息,也还是尽快与她知晓吧,遂咳了一道。
“蛾儿妹妹。”
丑蛾儿明亮的眼神便转而朝小德子望了去。
这双眼睛圆圆的,润润的,里头满是善意的信任,不知怎么地就让小德子想起他家里养的那样小花狗来,它也总是那般地看着他,一心一意地跟着他,不论他做什么,都跟在他的身边,转来转去,摇着尾巴。有一次,他不小心掉进了齐大叔布置的陷阱里,摔断了腿,还是它跑回家去,一个劲地叫着,把爹娘引过来方才救了他的。
小德子的心头一窒,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怎么就好像噎在了喉头那里,就是有些出不来了。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要说出令她失望的话来,真的没有想像中那样容易。
于是,小德子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
“小全子他去御药房寻小福子拿药,不巧被太医院的一位医士发现了,因此,昨天没有拿成。今天,我们再试试,你再多等一天吧!”
话一出口,小德子有打他一耳光的冲动。
说的是什么话,再试试?试个什么?都被医士给发现了,小福子还有那个胆给他们药吗?他这么说,不是白白地给丑蛾儿希望吗?
他、他怎么会说出这么不像他的话?
可是,瞧见丑蛾儿方才黯淡的眼神又因为这句话亮了起来,小德子的嘴角不由得也微微地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