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正已过，夜色仍浓。
比起往日，他们来得稍早了一些。
四周寂静之极，静得可以听到雪花飘落的声音。
小全子、小德子竖着耳朵，警觉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今日这事，若是不小心给人发觉了，他们都脱不了关系，暗中将一个不是太监的人弄入了**，虽说事出有因，但宫规无情。若有个万一，只怕他们这一干人等，个个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冒着这么大的危险。
却没有一个人提过一句。
既然已经决定做了，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也许，总有一些什么东西，让人即使冒着生命的危险，也愿意去赌上一赌吧。那些东西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也许是一个笑脸，一句亲切的问候而已，但是，有时候，却比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更让人想要去守护。
小全子一会儿看看丑蛾儿的门，一会儿小心地注视着四周。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漫长？
小全子的手心都攒出了微汗。
突然，门嘎吱一声响。
小全子立马抬眼朝丑蛾儿的门那里瞧去。却没有见到以为会打开的门，他的心头一惊，眼往这一排屋子一扫，发觉一个身影正从西头的屋子里出来，正在掩门呢。
小德子提高了声音，清咳了两声。
屋内，丑蛾儿蓦地紧张起来，是嬷嬷来巡夜了吗？
这屋里，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的。丑蛾儿将白郎花的身子往下按，“干什么啊？”白郎花疑惑地压低了声音，可丑蛾儿的力气比他想像中更大一些，他一个不提防，已被按得趴了下去。正待挣扎，屁股一痛，却是丑蛾儿毫不客气地一脚把他踹进了床底。
白郎花的身体僵硬了。
他、他的屁股、被、被踹了？
被个看着年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给踹了吗？
白郎花的脑际一片空白，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他糊涂了。
而丑蛾儿已经俐落地跳上了床，然后，趴在窗户的缝隙，偷偷地往外瞟，心怦怦跳得厉害极了。
却听外头传来月红疑惑的声音。
“小全子，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来收恭桶的话，自然应该往净室去，停在她们的屋子前作什么？月红用衣袖微微掩鼻，露出了嫌恶的神情。
其实，此时推车上只是两个空桶而已，每日都刷得干干净净地，哪有什么异味？
不过是这人的心里作祟而已。
这般模样，如果是往常，小全子会觉得有些受伤，虽然已经几年了，可是，这种态度，却还是不太习惯。
这样的事情，如果真有一天习惯了。
这人，大约也变成麻木不仁的菩萨了吧？
只是，今日小全子却是一点儿伤心的感觉也没有，他的心里咯噔一下，紧张得不得了。虽然刚才已经约好了，若是有人来，他们会用咳嗽作为暗号，通知丑蛾儿。现在，丑蛾儿应该已经收到他们的提醒了。
可是，这大冷的天，手心里还是紧张得都要冒烟了。
小全子微弯了弯嘴角，试图如同往常一般露出笑容，只是，笑是笑了，表情却略显得有些僵硬。
“月、月红姐姐……”
小德子的眼光略闪了闪，脚却悄悄地伸出，不动声色地放到了小全子的脚上，接着，狠狠地用力一踩，还顺便旋转了两下，小全子忍不住发出“哎哟”地叫唤声，蹲下了身子去摸脚，张口就要置问小德子。
小德子却扶住他的胳膊，先一步开口了。
“刚才小全子的脚不小心绊到了石头上，绊得不轻。我们就在这里停了，歇歇脚。”
小全子都已经冲到口边嚷嚷的话就吞了回去，改为一副痛苦之极的样子，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个脚“哎哎”地叫唤，虽存了几分作戏的意思，但倒也不是完全地作戏，刚才小德子那一下实在不轻。
“是吗？”
月红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这番说辞听起来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感觉怎么有些怪怪的。
不过，月红也不耐烦同两人久站，净车还在那里大喇喇地摆着呢。
这宫里，什么都要避个讳，粪车就粪车嘛，偏要叫什么净车，没得倒污了这个“净”字，月红嫌恶地用手帕散了散。
“好了就赶紧动，别老在这里呆着。你们这回是运气好，碰着了我。若是换了别人，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还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起来走？”
见两人仍然没有动静，月红催促道。
小全子、小德子自是应了一声“是”，可动作却仍然慢吞吞地，一动，小全子又“唉唉”叫唤个不停，心如火焚。
他们若是走了，谁来替丑蛾儿看着，而且，白郎花还在丑蛾儿的房里呢！
月红见状，倒竖起柳眉，连两个小太监也敢瞧不起她，不听她的话不是？月红最近因为落了选，再加上，她是暗中告了黑状的，比起月婵关进黑屋里，反而受了众人的同情不同，看着她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兴灾乐祸。
以前同她相好的月秋也闹崩了，本来屋子里还剩下一个月圆，可那月圆不同她好，反倒同那个以前敌对的月婵好起来了，两人经常在一处。
月红心里那个憋屈啊，就不用提了。
这回见小全子、小德子也这样，心里的邪火不断往上烧，也不顾嫌那净车脏，上来气势汹汹地就要亲手撵人。
“给我滚！”
“还不快滚？”
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夜空，气恼之下，她竟连不可大声喧哗这一条宫规竟也一时丢在了脑后。
小德子一见，心里顿时觉得不妙。
月红的声音说起来也不算太大，可是，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却是格外地清楚。宫里的人的睡眠大多很轻，这时，只怕已经有不少人被吵醒了。
小德子的眼睛往那些屋子一扫，果然看见不少窗子都开了一道缝。
一双双眼睛就在后头盯着呢。
甚至，有一扇门也开了。
记得不错的话，似乎就是月红刚才掩门的那个屋子，又出来了一个姑娘，正向这边走了过来。
事情大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