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生死一线
紫蛾望着蛾翅上隐隐流下的紫色血珠，面目顿时变得邪佞。他双掌一推，将上面雕琢着紫色夜蝶的香木拐一挥，香木拐稳稳地竖立在空中。他将紫蛾的妖力注入其中，便见那香木拐全身上下泛起一种诡异的紫黑色光芒。
深紫色蛾翅上的紫色血珠顺着蛾翅上的云纹坠落于地，滴答…滴答…在这寂静的斗室中分外清脆，却不为那屏息静气的三人听到。
最后一滴紫色血珠在坠地之前，像是受了什么牵引，又或是受了什么蛊惑般分散成无数小滴，像一缕微风般朝那只木刻夜蝶飘去，夜蝶的一只眼睛瞬间被点亮，泛起了清亮的光芒，就连蝶身也好似在轻轻颤动，仿佛活了一般。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分外诡异的现象。
紫蛾，又怎么能够控制得住属于夜蝶的全部力量呢…
那紫蛾猛地一展双翅，两道弯刀状的蛾翅形紫色火焰从两边逼向雉姬二人，携卷着逼人的热浪逐渐合拢。中心空处的气压越来越低，雉姬和公子卓捂住咽喉，想要减缓这种咽喉处被死命扼住的感觉。火焰的弧光逼近二人，雉姬前些日子受到过重伤的手臂冒出细细密密的血珠，公子卓一惊，立马旋身将雉姬抱进自己怀里，奋力挥出全数符咒替二人抵挡这来势汹汹的火焰。
“还不能死…我还不能死…我还有许多事情还没做完，我还不能死…”雉姬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快要脱离自己了，她用手死死拽住公子卓的前襟，拼命咬住双唇，想让自己清楚些。
“死亡就这么简单么…不，不，我不想再作为弱者就这样被别人挥手秒掉！不！绝不！！”雉姬猛然大喝一声，用意念幻化出掠水鞭，直劈向那团已经包裹住他们的火焰，炙人的热度触手可及，仿佛要剥夺掉人的触觉般。
随着撕裂声的传来，刚刚露出了一条细缝的火焰再一次围拢了过来。
雉姬臂上的细密水珠以极其迅速的速度聚集成一滴，朝那只木刻夜蝶飞去，在空中分散成一缕血雾，飘入夜蝶的眼中。
一道若有似无的紫光滑过，原本暗色的夜蝶如琉璃一般发出了夺目的光采，水晶一般剔透的眸子左边紫色，右边蓝色，诡异而妖娆。夜蝶微微振翅，从它的眸中射出蓝紫二色光芒，击碎了包裹住雉姬二人的火焰，一团汹涌的光雾袭来，猛然击向紫蛾的腹部，反应不及的紫蛾被劈了个正着。
那巨大的紫蛾身形后退数步，弓起身子，释放出一团狂暴的浓重紫雾，还不及挥出，就被夜蝶振翅而出的坚实光盾所击破。
“怎么会…怎么会…”一道带有静息力量的光雾层层包裹住了紫蛾，痛苦的低吟传出，紫蛾的身形弓成一团，愈缩愈小，最后变成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小飞蛾，在光雾中乱撞。
极沉静得，听不出任何语调的声音传来，寂静的小室中浓浓的压迫感瞬时弥漫。
“汝违逆天命，罪无可赦，吾毁去你所有修行，愿汝在过池中认真悔过，重塑本原。”
随即一道带有圣洁力量的浅紫色光柱贯穿了紫蛾的身体，在空中形成一片波光粼粼的小小光影水雾，将紫蛾收入池中。
紫光一闪，刚刚还千疮百孔的室内顿时恢复了原先的样貌，甚至连原本被火焰烧灼得发出一股子浓焦味的屋子，此时也散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茶香。
淡然沉稳的声音转瞬飘逝，就像根本从未出现过那样，再也找不到一丝可疑的痕迹。
远处的篝火依然未灭，面色红润的贡巴族人还在跳着狂热的祭祀舞蹈，厢房中曾经九死一生的惨烈还尚未被别人发现。
随着最后一道声音的消失，仿佛失去全身力气的雉姬倚着桌脚缓缓滑落，瘫坐在地上，一双无神的眸子空洞的望着外面热火朝天的祭祀盛景。
仿佛过了千年般，又好似只过了一瞬间，那双空洞的眸光随着天边映亮的晚霞而瞬息万变。良久，一种叫做不甘的情愫逐渐代替了雉姬眼中其他的色彩。
她仿若看到了几年前和母亲最后在一起的那个夜晚。只是那时…那代表着人间正义的力量无情的杀死了自己所剩唯一的亲人，而现在…真是可笑…自己竟在生命垂尾的关头被这样的人所救…这代表什么，这代表什么呢！
弱小就等同于卑微吗？就能任由别人随意欺凌，然后再假心假意的布以施舍吗？那些在世人眼中永远靠踩着别人的冤魂走向信仰和权势的巅峰的人，那些自己最不屑的力量，自己竟要匍匐在他们面前，蜷缩在这暗无天日的角落里，看着他们怜悯的表情，去乞求他们偶尔的垂怜，随手丢给自己一个馊掉的馒头，要对他们感恩戴德吗？
不…不…不要…老天！你已经把一切幸福都从我手中夺走了，都夺走了，只有这一点可怜的，你们都不屑拿走的自尊，就留给我，好不好，好不好…
那些曾经发下的鸿鹄大志，至今都仍在。只是，时至今日，自己才深切地体会到了自己的渺小，自己的无助，自己的卑微…
雉姬伸出如玉般坚韧修长的十指，细细的凝视。那深刻于掌心的纹路，总有一天会缩起来，缩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而让人胆寒的代表实力的拳头才是她雉姬应该让别人看到的东西。
雉姬蜷起身子，深深地缩进桌脚下的阴影里，双肩轻轻颤抖着，尚服上的素纱浮动起了寂静寒夜里的一室涟漪。
公子卓悄然蹲在雉姬身旁，伸出的修长手掌停留在雉姬略微凌乱的发前，却终未落下。
有些事，不是他想抚平，就能抚平的…
有些结，亦不是他想解开，就能解开的…
那些我所幻想的心愿，你所憧憬的幸福，如果你想，你也可以拥有…
其实你不必这么累，真的，如果你肯回头看看…
“雉姬。”
“不要碰我。”
……
公子卓第二次伸出的手，终是没能扶起雉姬的脸庞，没有愕然，只是意料之中的一丝失落。公子卓抿了抿唇，站起身子，轻轻从雉姬身旁走过。
“有事叫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