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云泽
福翔客栈。
雉姬提步迈了进去,门口马上有一个而立之年,体态有些臃肿的男人迎上前来,看他的穿着打扮,这个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分号掌柜了。
“女娘子请。”掌柜的热情而不失礼节的招呼道:“东边最上等的三间房我已经派厮儿拾掇好了,女娘子可自行挑间合适的休息,请随我来。”
雉姬唱了声喏,随即跟在掌柜的身后,顺便仔细的端详着福翔客栈里各式各样的陈设。果真是宋地一流的客栈分号,内里的各种家具造型自然而又独树一帜,风格基调与官宦世家子弟常喜欢的那种浮华奢靡不同,这里处处体现出典雅,清贵的气息,彰显了设计者与众不同的审美观。
“掌柜的消息好灵通啊。”雉姬看着前方掌柜的步伐稳健的背影,心知是个武功很高之人。她一边淡笑着,,一边注意着掌柜的反应。
“自从前几日接到玄隐门乾先生的消息,我就赶到了这里换下了以前的掌柜,一切都准备就绪。只是这番禹不比别处,女娘子还是小心为妙。”掌柜的也没有废话,已经摸清她是自己东家带来的人,自然应当让她明白事情是怎么个缘由,毕竟雉姬那犀利而充满戒备的小眼神他可是一刻也没忽略过。作为东家得力的助手,被这样一个小女娃怀疑着,掌柜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原来是这样…难怪公子卓把马儿遣了回去,原来他心中早有计较,所有的事都已经安排好了。
雉姬抬眼打量了一下前方步伐不疾不徐的掌柜,这人应该是他的得力助手,否则这么紧急的情况怎么会放心的派他出马。他的话中明着是告诉自己要万事小心,担心着自己的安全,可是细细一想,就能发现他不过是提醒自己不要妨碍自家东家办事,拖他后腿。
雉姬不甚在意的展展袖,这个就不是他一个掌柜的所能管得了的…不过,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自己和公子卓的行踪,怕是他们一入城他就知道了,那么既然如此,他一定能查到那个小男孩儿的事情。对于郡楠的奇怪表现和那个叫云泽的人,可是让她好奇得紧。
“掌柜的,劳烦您帮我查查一个人的情况。”
“女娘子指的可是这个人?”掌柜的一脸从容,抬袖轻击双掌,立刻从屋外走进一个褐衣少年,恭敬地手捧木盒立在一旁。
“这是…”雉姬指着木盒,语气难掩惊讶。不过半个时辰的脚程,他竟然连自己想知道的是谁的情况都早先预料到了吗?
掌柜的恭敬而不失仪态的欠了欠身:“此盒中所记就是郡楠的情况,凡是能了解到的我都令人都标注其上了。”
雉姬收回手指:“你知道我指的是他?”
“从东家把他救起,您就一直在注意他了,我怎么会搞错呢。”掌柜的依旧谦恭地道。
直到此时,雉姬才开始正视他的办事能力及效率,这样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得具有多敏锐的洞察力啊。雉姬的神情变了几变,脸色有些发硬:“这里没什么事了,掌柜的,你们先下去吧。”雉姬抚了抚额,表示自己现在很累,不想再多做言语。
掌柜的自然明了,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被别人把心思给摸了个透彻,换做是谁,脸色都绝对不会好看。他应了声,随即挥袖示意一旁的少年将木盒呈至桌面。
“在下告辞,若有什么不周到之处,女娘子尽可以吩咐我。”掌柜的欠了欠身,将少年一起带离屋子。
一室寂静。
不周到?怕是你想得太周到了吧,若不是因为你是卓兄的得力助手,我恐怕会对你的存在感到威胁呢!毕竟,有谁能允许别人如此轻易地猜到别人的想法呢?
雉姬随手翻看着木盒中的资料。
大概意思是:郡楠是个弃儿,一直生活在番禹,靠编藤条为生。一年前,一个叫云泽的高大男子来到番禹,和郡楠住在一所破败的龙王庙里。后来那个叫云泽的男子走了,郡楠就一直守在庙里,直到前几个月被知州拆了庙,不多久就疯了。从此在路上不管见谁都叫道:“你是云泽哥哥吗?”
“啪”的一声,雉姬合上了盒盖,将木盒远远地推了出去。
疯了吗?疯子怎么会有那么诚挚的目光。这个云泽到底做过什么让郡楠如此信任他,甚至为了一句不可能实现的许诺,就这样傻傻的真就等了这么长时间?
“吱——”木门被推开,一到纤长的身影拉着一个“小布丁”走了进来。
雉姬捻了些许客栈里干燥过的金银花冲入沸水,沏好香茶,递至来人面前:“给,跑了一天的路,败败火。”
“怎么了?看你心神不宁的样子,出什么事了?”公子卓虽说是问的语气,但心中却并不觉得真会出什么事,早在来之前,接到消息的方掌柜就会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的。
雉姬没有理会公子卓的问话,而是直接转向男孩儿:“郡楠,姐姐问你件事,你一定要如实告诉姐姐。”
“嗯。”郡楠乖巧的点头。
“那好,云泽…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是你亲生哥哥吗?”
郡楠的眸中瞬间划过一抹黯然,他垂了垂头,低声说道:“不是…他是我生命中,唯一肯对我好的人。虽然不是楠儿的亲哥哥,但他给楠儿的温暖绝不输于亲哥哥。”
“他为什么会对你好?”雉姬紧抓住这个关键词不放。
“我在一个冬天救了他…那时的他,浑身都是像被烫伤一样的红肿,我用砍藤时采到的药将他的伤口敷好,才勉强度过了一个冬季。那时候我们相依为命,他上山去劈柴,砍藤。我在家里削好藤条后,编织成各色物事,再拿到市坊去卖。虽然赚到的钱少些,可是足够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可是几个月前,云泽哥哥走了,郡楠很难过。终于,我等到了你们…只是,我,我可以叫你云泽哥哥吗?”郡楠睁着俊明亮的大眼,恳切的望向公子卓。
“…当然可以。”其实他想说他不必纠结于自己是不是云泽,因为不论如何,自己都会对他好的。
代替云泽吗,这在公子卓从前看来是不可理喻的,只是想法都是人设的,如今在公子卓眼里,名字只是个代号,究竟是谁,显得并不十分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