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信中之信
将郡楠送回公子卓房中休息,雉姬掩好门,燃着两盏香烛,坐到公子卓身边。
“卓兄,你对郡楠和云泽的关系怎么看?”
公子卓抬起头,有些诧异于雉姬颇带严肃的语气:“楠儿不是已经说了吗,是他救得云泽,后来两人相依为命…怎么,这有什么不妥吗?至于云泽会突然离开,我觉得只是好聚好散吧,云泽在碰到楠儿之前,肯定也有自己的生活。如今不过是生活重新回到从前…你是说,楠儿是在说谎?”
楠儿…雉姬的心头有一丝惊讶,卓兄什么时候叫郡楠叫得这么亲切了,也许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个小男孩儿,在他心里已经悄然占有了一席之地。
“不,他没理由说谎,”因为刚才的想法,雉姬避开了公子卓不大相信的视线,“今天回来,我问掌柜的要了郡楠这几年的生活情况的资料,也间接看了一些云泽的情况。”
“你是说,云泽离开楠儿的原因不简单?”公子卓毕竟是个聪慧的男子,立刻就明白了雉姬的意思。
雉姬注视着隐隐跃动的烛焰,正色道:“我也不敢说的那么确切。左手边的那个木盒就是掌柜的拿给我的资料,你也看看吧。”说罢,雉姬将木盒向公子卓推了推。
公子卓揭开盒盖,动作优雅地拿出那为数不多的纸。
给公子卓印象颇深的,一是云泽走后不久,番禹就现了涝灾;二是龙王庙被拆后,郡楠就不停地在街头寻找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人。
虽然按正常情况来说,这几件事不会放在一起去考虑,只是时机的巧合,让人有一种只要要将他们合并在一起,也许就会有惊人发现的直觉。
公子卓掩上盒盖沉思不语。
雉姬瞥到他的神情,舒缓了下语气:“我知道你是想说我多想了,只是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一,就算他没疯,但在世人眼中,他的行为已经不可理喻,足以称得上是患了疯病。在我们来之前,为了让朝廷认可自己的功绩,昏官徐辅儒曾将番禹县中所有老弱病患都统统投入了西海中,却独独只有郡楠一人被海浪送了回来。二是徐辅儒拆庙的当天,番禹县还没什么事,就在他打了郡楠,全县疯传郡楠就此疯掉之后,番禹才彻底陷入了涝灾之中,随即没过多长时间,徐辅儒就死了。”雉姬顿了顿,看了眼公子卓依旧面沉如水的神色,多年的了解让她心知此时他的心里必激起了滔天的巨浪。
一滴油花溢出油盏,顺着浅浅的盏壁一路斜斜滴下,在盏底处凝成一朵欲坠不坠的烛花。滴答一声,落在了油灯下公子卓擎着的那份资料上。公子卓赶忙用手去刮,却被雉姬一下子拦开:“你这样做会被烛液烫伤的。”公子卓神色有些焦急,快把烛液除去,否则会把资料燃着的!”
雉姬笑了笑,有些无奈:“不会的,燃不着。干了以后,轻轻一碰就掉下来了。她轻轻吹了吹手中被烛液浸湿了的地方,知直到那流动的烛液渐渐凝固不动。
“你看,这不就好了?”雉姬伸出小指,轻轻启掉上面的小块烛滴。余温在手,雉姬却丝毫不能感觉到,因为她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被烛液浸湿过的地方。因烛液而显现出来的字迹在雉姬略带愕然的目光下显得分外清晰。
“怎么了?”公子卓察觉到了雉姬的异样,有些诧异地道。他接过雉姬手中的纸张,心中立刻一片了然。
“雉儿,这是我们蔡家遇到事情时的一种通告方式。有些事不便被他人得知,就用秘法将信纸两张合在一起,采用滴油读信这种方法。我一时心绪不定,所以忘记了还有这一回事。你别想太多,方掌柜的一直在边境那面处理事务,为了放心,就派来了同在一州的他来接应,我们一直是单线联系,他从来没见过你,不放心也是正常…雉儿,你莫要想太多…”公子卓看着雉姬不甚明了的神情,一时有些无措。
雉姬侧头望向公子卓,洒然一笑目光中透着一丝狡黠:“又被我唬住了??”
公子卓舒了一口气,随即在她光洁的额上点了一记小小的爆栗:“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我哪有那么容易生气,”雉姬陈嗔笑了一声:“只是有些钦佩于你的方掌柜的,我要看的他全都满足了我,但也仅限于此;真正关键的,他却悉数封存。卓兄,这个方掌柜的可不简单啊,能将我的心思把握得如此透彻,还能体悟到什么是外人所不应知道的…卓兄,这个人,你可得好好把牢了。”
公子卓自是明白了雉姬的意思,他淡然笑道:“雉儿,你多虑了,我蔡家的人,都是信得过的,否则,也不会派他来。他这么做,也从侧面体现出他做事严谨不是?如果雉儿不介意的话,我可要好好奖赏奖赏他。”
“方掌柜的是你的人,自是你拿的主意算。方掌柜的那般心思八面玲珑之人,我雉姬怎么得罪得起?”雉姬故意板起脸来,不理会他的戏谑。
“唉…雉儿,怪我没把话说清楚,那小生这厢在这里替那死板的家伙给你赔不是了。”说着就要向雉姬作揖。
“你可算了,快滴上油,看看这上面说什么。”
公子卓用随身带着的特制小刷子和油泥,在所有文稿上仔细的刷了一遍。
不一会,背面的字迹就显现出来了。
要说这信制的实在是巧妙,正面的字与字之间空有约一字的距离,而涂油后,背面的字迹则显现在字迹之间的空处,读的时候只需将字跳过一个再逐一读之即可,端的是精巧绝伦。
“方掌柜得到的消息可否牢靠?”
“自是无须怀疑。”公子卓半分无迟疑,肯定的说道。
想想信中所述,雉姬敛了敛心神,继续道:“也就是说,衙门内公布的徐辅儒的死讯是假的,徐辅儒真正的死因,就如府里老管家所言,其实是被吓死的。而且时间很赶巧,就在郡楠被毒打“致疯”之后。徐辅儒可能做梦也不会想到,害他丧命的直接原因会是郡楠而不是龙王庙,若他真在天有灵,恐怕也会唏嘘不已吧。”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毕竟这件事也只是老管家听到异声而已,还缺少足够的证据。再说,能轻易使西海泛滥的人物,可不会是个小角色。徐辅儒既然惹上了,想逃也必不会容易。你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雉姬轻轻挥袖,清雅至极的水袖拂过,一小截燃尽的烛芯飘然而落:“如你所想,先去会会我们向往已久的人物——西海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