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又见浮州
不到三天的水路，就这么在画舫轻微的摇摆中度过。艄公把画舫稳稳地停靠在河岸，雉姬执意付了碎银，借着石阶和公子卓一同走上河岸。
绵延河岸很多里地的各种酒肆、典当行与绸缎庄，都是江南富户孙羊的产业。弱冠之年便已接手家族的各项店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江南一带的神话。眼前这家规模宏大，明显是高档酒肆的高大建筑就是孙羊旗下最著名的“孙羊正店”。
雉姬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抬起头望着公子卓。
公子卓额角大汗流出，讪讪道：“这把没跟梢儿的了，嘿，嘿嘿。”
“我说什么了吗？”雉姬白了他一眼，径自走进酒楼。
公子卓擦了擦汗，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也跟了进去。
两人挑了一个靠窗边的位置翩然坐下，姿势优雅若仙。“小二，来壶西湖龙井，两小蝶看菜，东坡饼，剩下你们店什么拿手就做什么，随便上些就成。”
小二也是个鬼精灵的人，看着这两个就像有钱的主儿，当时就在那不大的脑袋瓜子里把各色昂贵的菜式都过了一遍，心里有的谱儿，立即应道：“得嘞！两位官人请稍等。”
“一壶雨前龙井两碟看菜兼东坡饼两份做着哩！”小二人不高，声音却绝对有飘绝十里的效果。酒楼里看台前的记账伙计将菜单挂在空中类似于吊索一样的绳子上，猛地挥力将菜单薄向前推去，吊索另一头的厮儿轻松的接住，立马转身进入后厨，吩咐那些大厨们客人又订了什么菜式，方便快捷。
“您的雨前龙井一壶！两位官人慢用。”小二麻利的上茶、沏茶，然后利落的走人，一阵旋风似的。
公子卓瞟了瞟雉姬那还凝聚在吊索上的眼神，不由得出声笑道：“这招想的不错吧？”公子卓唇边溢出一抹笑意，给刚空的茶碗满上三分。
“什么？”雉姬回过神来，实在不想承认自己刚刚走神了，只觉得刚刚那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熟悉得很。
公子卓朝看台那里撅了撅唇，示意道：“就是那种传菜单的方式，是不是感到很熟悉？”
“呃，你怎么知道。”雉姬随口问道，她显然不觉得自己都想不出来的事情，公子卓能回答的出来。
“我记得小时候在伯父开的宫记钱庄里看到过这样的传账方式。”公子卓开口提示到。
没错，雉姬也想起来了，那是很小的时候，宫府在浮州开的一家钱庄。那时因为钱庄里太过烦闷，父亲又怕自己在里面惹事就不让自己去，自己偷摸着去了两次之后就泄了气，对此再也不感冒了，是以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
不过，为什么自家钱庄里独有的传账方式会被一家酒肆用到呢？难道钱庄被收购了？
公子卓小口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你家被查抄之后，宫记钱庄就被移入了周信德的名下。那孙羊本是你家钱庄里的一个伙计，后来就把你家的这种独特的传账方式用到了他名下需要快速传账的店铺里，也算是物尽其用吧。”
“孙羊？？…他不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吗？怎么会…”雉姬有些怔愣。
“怎么会到你家来当伙计是吧？话说这小子也真算是个人物，未及弱冠就自请离家打拼做学徒。一开始我都没想到他竟然是孙老员外的嫡孙呢！真不简单，你看看这座酒楼，如今在他的经营下不知挤垮了多少同行。如今更是与我蔡家在酒水行当里分庭抗礼。若不是我蔡家有祖传的密用配料和拉拢老主顾的手段，恐怕今日在这酒水一行里早就没有了我蔡家这个位子啊。”
雉姬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这座酒肆，的确如公子卓所说，有好几处是从其他行当里转移过来的，而且效果的确是出奇的好，丝毫没有不伦不类的感觉。酒肆中所有的布置都和其他平常的传统酒肆不同，许多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其实都经过的细化的更改，知己甚至能从中体会到经营者细腻的心思和体贴入微的创意。很多设计都很人性化，大大缩短等菜的时间和等菜时的乏味。
雉姬不得不承认，这个名为孙羊的人，绝对是一个很厉害的主儿。
“嘶——”一声马儿的嘶鸣声突兀的现入众人的耳畔。远处，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正快速的向酒肆楼下奔来，下方的人们惊呼着开始慌乱的躲闪，一时间“人仰铺翻”。
枣红马早就将背上的主人甩了下来，那倒霉的公子正一手扶腰，一手猛捶地面，叫道：“马靴了，大家快避开啊！！”
公子卓正待要飞身下楼，把那惊了的马匹制住时，突然一道茶白色的残影以令人生畏的速度向马匹袭来，瞬间就跃上了马背，抓住了缰绳，修长的十指轻收缰绳，在众人眼中本是没什么力度的动作，却让那匹几乎要疯掉、不管不顾的马瞬间停了下来。
准确的说，是把前蹄儿都高高的抬起来了，看样子是被硬生生勒住的。在场的人无一不感到惊讶。只见那马前蹄儿还在不断倒腾，却再没力量落下去。马眼被勒的突出，爆满血丝，疯狂的拱着，转动着，想要把背上那个几乎要勒断自己喉咙的该死的人给甩下背去，最好把他摔成残废。然而背上的人还是稳稳地坐在那里，姿势潇洒无比，浑身透着一股波澜不惊的沉静气场。
对于枣红马的暴躁如雷，他只是轻轻扬起了唇角的弧度，然后用手轻抚马匹油亮亮的马鬃，俯首在马耳畔，悄悄的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众人便见刚刚还嚣张疯狂不已的枣红马瞬间就止住了挣扎，清醒后的马匹浑身都开始颤抖，马嘴发出“唔唔，嘶——”的嘶鸣。
那人没有理会众人那毫不掩饰的惊艳目光，而是径自跳下马背，伸手一个幕离稳稳地罩在头上，转身就要离去。后面气喘吁吁地马主人一瘸一拐的跑过来，想要拦住他，至少问问这人的姓名啊，毕竟刚刚这人避免了一场流血事件的发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