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幕离公子
眼看着身后的马主人马上就要找上前来,带幕离的那位公子只是动作淡雅的侧了侧头。
听着周围女子的一声声惊呼,雉姬略挑了下颦眉,优雅的打了一个小小的响指,一股柔风擦着那位公子的幕离若有似无的拂过,突然而来的微风掀起了幕离的半边。幕离下是一张过目即忘的路人脸,只是那颗璀璀璨璨的眸子却仿佛世上最珍贵的宝石一般令人心悸,如果说公子卓和乾柯的眸子是暗夜中的两颗闪亮星辰,那这位清冷公子的眸子就如同一瞬即逝的流星,在侧目间留下令人震撼的风华。
酒肆下围观的人群这时已经无法发出声音来了,无数的抽气声此起彼伏的响起,让雉姬不自觉的想起仲夏夜里纺织娘在一声声的啼鸣。
幕离重又垂下,清冷公子抬起了头,虽然隔着一层皂纱,他的神情看不真切,可是一种清冷的气场却在无形中散开,酒肆中所有人都齐齐打了一个寒噤。
雉姬神情自若的收回目光,舒展袍袖。浅浅的茶盏在雉姬的手中利落的翻转,驾轻就熟的沏茶动作淡雅如菊,宛若一幅翩然流动的水墨画。公子卓以手支颐,慵懒的半卧在雕花富贵的方桌上,睨着雉姬行云流水的动作。雉姬斟了一盏茶,端至鼻尖处轻嗅其香,然后露出一个十分怡然的笑容,将手中茶盏伸出,目光柔和的对着那清冷公子轻扬起的面容,手中茶盏作势一抬。正当众人以为楼上女子要泼茶而四处躲避时,雉姬却只是收回手臂,浅浅的笑笑,一仰脖子,将手中的雨前龙井一饮而尽。
然而自始至终,那名清冷公子连动都没动过一下,就连幕离都没拂起一次,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
有的人不说,不动,却如最秀丽的风景一般让见过的人无法忽视。那淡然而立的姿态仿佛天下已径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已经不再为什么事而动容。不知为什么,刚才那只浅褐色,泛有淡淡银灰的眸子在雉姬心里竟是有些熟悉的。想起自己从前也是同样的自傲与自负,现在的破落坎坷,那位公子留下的飘逸形象竟然在无形中淡化了不少。
雉姬垂下眸子,不再理会酒肆下的事情,低头专注地品茶。
没人看到缀以白色皂纱的幕离下,那位清冷公子的神情。就在马主人就要抓到他的衣角时,那人衣摆却无风自动,在眨眼之间就从人群当中穿越而过,仿佛四周只是空旷的大漠,而不是像爆爆米花一样拥挤的人群。马主人仍旧保持着上身前倾,三指伸出欲捏衣摆的标准姿势,一时呆愣在那里。
周围的人群像是揭开了锅盖的锅一般,随着幕离公子的离去,少女们疯狂地热议着,就连已经成家的少妇都忍不住踮起小脚儿,双手捧在胸前,向那公子离去的方向翘首。
公子卓抿了一口雉姬递来的茶,瞟了眼楼下那些花痴状的女子,用箸随意的敲打着盏沿儿,百无聊赖道:“这群人是怎么回事,我观那年轻公子也不是什么美男子,”他顿了顿,似是思索了下,然后极不情愿的别扭道:“也就是那双眸子漂亮些…雉儿,你在听吗?”
“嗯?”躲在水汽后的雉姬抬起了头。
公子卓修长的手在雉姬的眼前晃了几晃,随即痛心疾首的说道:“这下子完了,连雉儿都泥足深陷了。”他的表情实在是太痛心疾首了,弄得雉姬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实在无语的很。
“我只是觉得这个人的眼神很熟悉而已…”雉姬缓缓解释道。
谁知公子卓听到这句话后,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一张俊俏的脸顿时显得哀怨不已:“…我就知道,你也对那小白脸儿有感觉了。女子遇到自己感兴趣的男子时,不都是说觉得彼此有缘,曾在哪里见过吗。”
雉姬睨着公子卓那堪比怨妇的委屈神色,一路上积压的难过和疲倦突然减轻了不少。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公子卓这个家伙脑子里肯定出现了坊间话本儿里的那些八点档的狗血剧情。想到自己竟被他看作了剧情中的主人公,雉姬脸色的剧变速度那叫一个无极限!她突然明白了一个深刻无比的道理:八卦乃人之常情…
雉姬深吸了一口气,打算不和他这个哀怨泛滥的家伙再计较下去。她伸出如葱根般细嫩的食指,在红木方桌上徐徐叩了两叩:“你是担心你妹子多点还是关注这个不知名的公子多点。”
想起自己的妹妹,公子卓不禁蹙了蹙两道浓密的剑眉,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她和那呆书生在那黑衣少年那里怎么样了。玄隐门的信鸽至今没有信息传来,想来之前的约定还是作数的,那蛟龙珠对他们应该很重要。那么此时没有信儿便是最好的信儿了。
虽然知道他们二人现今应该没事,但是就怕那狠心的少年故意克扣伙食什么的,自己那娇生惯养的妹妹可怎生受得了啊。
雉姬的话点到即止,公子卓是爱玩闹了一点,只是他为人极有分寸,知道适可而止。眼下蛟龙珠已然在手,只是能不能顺利的换出文栗还是个未知数。如果那少年拿了珠子不交人,那…雉姬的唇角不自觉的抿紧。
撕票这种结局的可能性是有的,事不宜迟,无论如何也得尽早想个法子保全二人的安全。
公子卓抬起头,看向雉姬:“我们现在就去浮州客栈吧,我们已经按他们所要求的那样取得了珠子,然后一手交人,一手交货,免得夜长梦多。”
“卓兄,我不同意这么做。谁能保证我们把珠子给了他,他不会把我们全部杀死?”
“这怎么会,就算他真这么想,也不会有那个实力。”
“卓兄,你忽略了一件事情。那日在隐牢中,我们始终都没能战胜过他,我不过是借机伤了他,并不是靠自己的真凭实力。而就算是那么重的伤他也很快就能痊愈,这说明他的魔力不低,应该是隐牢中的封印对他的魔力有了压制。”
“如果真像你这么说,那我们为什么没感觉到那么大的…”
“遇强则强。”
公子卓突然顿悟,不是他没感觉到那种压制的力量,而是隐牢封印只有在遇到强大的人时才会激发出压制的力量,所以平时去那里狩猎时,是不会受到它的干预的。
“那你是怎么想到这里的呢?在此之前我还从没听说过隐牢中还布有这样的封印,只有防止妖兽逃出的封印啊。乾柯这头老狐狸,他要布下这样的封印是绝对不会同你说的,对吧?”公子卓不是玄隐门中人,却对乾柯的性子颇为了解。虽然他一直都觉得乾柯这个人身上疑云重重,但这并不妨碍想要交遍天天奇人异士的公子卓与他成为忘年交。
“你还记得那日在隐牢中,那叫瑟夫曼的冷酷少年说过的话吗?”雉姬目光凝于桌上一点,食指轻轻在杯沿儿上来回蹭动,缓缓开口道。
…雉姬,你真该感谢乾柯那个死人妖,否则我也不会憋屈到来这种能量元素奇缺的鬼地方击杀你…
公子卓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道:“那天我没注意。”
“他让我感谢乾柯,你说这是为什么?乾柯给隐牢布了结印,我们才逃得了一命。而且我们之前提出要到隐牢中去,师父他什么都没说,你觉得时刻处于他注意范围内的隐牢里发生的异常,他会不知道?显然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不必担心。”
公子卓的手指无意识的捻着桌角,陷入沉思:“可是我们和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只是想借我们的手拿到珠子而已,现在一切就绪,他又有什么理由杀死我们呢?”
“有些人是不需要理由就可以草菅人命的。”这句话雉姬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在听到公子卓的那句话时,她的脑海中只有周信德那虚伪的面容一晃而过。
公子卓抬起了头,瞬间了悟了雉姬的想法,显然两人想到一起去了。她说的那么不假思索,也许这个回答在她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了吧…
迎视着公子卓的目光,雉姬突然有一种被人看穿的窘迫感。她不自在的转过头去,轻轻说了一句:“就这么找到他们,我觉得有点草率了,等到弄清他们确实有诚意再提出交换也不迟,反正现下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的;反之,若是情况真是我所预料的那样,提前做好准备总是好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是吗。”
雉姬将公子卓安慰地放宽了心些,然而那种不安的怀疑感却在自己的心头越来越深的聚集。也许事情其实不像自己对卓兄说的那么简单,雉姬的心里开始有了一丝捉摸不定的感觉。为什么乾柯的封印术能够压制得了瑟夫曼,那个力量强悍的魔族?
东方的幻术,真的已经到了可以凌驾于西域魔法的地步了吗?…
雉姬单薄的身体突然泛上了一丝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