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二十来岁的布衣荆钗的女子抱着一个孩子跪在荣国公的大门口,怀中那个孩子搂着她的脖子,哭着叫喊:“娘,我饿,我饿!”
女子宽慰着她:“乖,等会儿你爹会给你饭吃的。”
半晌,大门打开了一条缝儿,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挤出来,将一串铜钱丢给她:“喏,老爷说,他不认识你,再纠缠下去就要报官告你个讹诈,给你点钱赶快走吧!”
女子叩首道:“管家老爷,他不能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呀!我实在是养不起孩子了,再不认祖归宗我们可就要饿死了!”
“走吧走吧,休要在这儿纠缠,自讨没趣。老爷现见得家中有夫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外室呢?”管家“咣当”一声关上大门。
女子扑上去使劲擂门:“冤枉呀!这没天理的天杀的,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相认!”
在外面纠缠许久,始终无人理睬。女子只得依旧抱了女儿一步三回头向回走,刚出了街头,迎面撞着了一驾马车,跟随的奴仆喝叱道:“兀那妇人没长眼睛啊,怎敢撞到太子爷的轿上!”
车中传来一个男童的声音:“你凶什么?不就是碰到一起了而已嘛?休得仗势欺人!”
女子怀中的女孩儿“哇”一声又哭起来:“娘,我饿呀!”
女子急得拍着她的后背,不知怎么安慰才好。车中轿帘一掀,钻出来一个俊秀的男孩儿,同样是孩子,比女孩子大不了多少,却锦衣玉带,十分标致整洁:“刘公公,停车。”
宫人落下了车。男孩儿捏着手里一个钱袋,递将过来:“这位婶婶,妹子饿得紧,快带去吃顿饱饭吧,以后也可去做点小营生。”
女子接住钱,要给男孩儿下跪:“谢谢小爷!奴家感激不尽,来世衔草结环也要报答你。”
男童忙摆手:“婶子不要这样大礼,折了我的寿了!请问婶婶因何抱着小妹子在此愁眉苦脸?”
女子抽泣道:“奴家本是荣国公的外室,女儿长大了他却不认,多年来连看也不曾看,眼下锅都揭不开了。”
男童听罢从怀中扯下一块玉佩:“岂有父亲不认儿女之理?你拿着我的这个信物再去找他,就说我的意思,如果再不认亲,我就要去找他了。”
随从对妇人说道:“赶巧你碰上我们太子爷出行,替你做了这个主了。这是你前生修来的福份啊!”
忽然,女子怀中的那个小女孩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了看小太子,奶声奶气地说:“谢谢你,哥哥。我会记得你的。”后来,后来的后来,就是父亲认了自己,凭着这一块信物她们又去了荣国公府,父亲当时看得是眼睛瞪大,呆若木鸡,二话不说就认了她。尽管她没有在明府被人当过正经主子,可是太子又曾经多次又去过明府看过她,每次见到他,烟霞都很开心,太子也很高兴。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子长大了,也就淡了,多年已经没有再到明府里去找她了。难道,即位的皇上当真将一切抛之脑后了么?
事隔几年之后,长成少女的烟霞急急向父亲明正居的厢房走去,因关系到自己的亲事,她准备向父亲说点什么。不想快到之时,就见管家领着一个人也是急急向父亲的厢房行来。那个人从头到脚裹着一件黑袍。身形却十会妖娆,一看便知是个女子。她不由得停下来,避到一边让路。那人连头也未回,跟着管家进去了。烟霞呆了半晌,就悄悄跟上去,寻找父亲的房间,看见四下无人,便潜在窗下偷听。
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说:“干爹,依照您的主意,女儿已经成为皇上的妃子,正在博取他的欢心。皇上一向对我十分宠爱哩!”
“好,兰儿,你真是为父的好女儿,也不枉我抚养教导你一场。”父亲得意的笑声传出来:“过段时间,烟霞也要进宫了。只要你们姐妹让那少年皇帝迷了心窍,对你们言听计从,再加上我儿明镜心掌握边关兵权,不愁大事不成。皇上耽于酒色之后,定无暇于治国大计和朝纲……天助我也!”
女子又说:“干爹运筹帷幄,全盘操纵于手中,何愁大事不成?只可惜了丽春妹子去了哪里,怎么换成了烟霞?”
父亲冷哼了一声:“再别提那个丽春了,她还敢跟我谈条件,要我同意她事成后跟别人双宿双飞?本来人才就长得没有几分姿色,还不如换了烟霞去。我已经打发她去了该去的地方了!”
听到这里,烟霞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水里去了。父亲何时在外又收了义女,怎么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爹还有多少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记忆里,姐姐丽春是一个自小任性惯了的女子,因为出身尊贵锦衣玉食,以为父母都是对自己宠习惯了,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地想当然。她怎么会有这样的下场呢?难道什么子女、家人在父亲那儿都是做工具用来着?难道父亲的心中就没有亲情存在么?
丽春自不是父亲口中所说的那样不济,虽没有倾国倾城之貌,但也是生得端正。鸦黑的一头青丝,身材有些痴肥。圆圆的一张脸面如银盆,肤白如玉,蛾眉细弯,杏眼微突,鼻梁稍平,唇儿淡红,眉眼倒是生得周正,只可惜了因家世太好,出入有车马终日无所事事,也懒得动弹,导致人越来越珠圆玉润。这样一个女子,虽说人才生得太平常了一些,打扮一下终是好看的,况且她心眼也不坏。虽然平时父亲待烟霞不怎么样,想得起来打发点生活用度,想不起来自是不理不睬。也亏得有这个姐姐并不嫌她什么,有时也会关心一下她,送些吃穿之类过来给她和娘亲。就明居正这样一个父亲,平时因嫌娘亲身贱,不用真心待她们,但是一旦好事临头,岂不为自己长女的平庸之质着急?肯定要送最美的女儿去高攀龙附凤了。可是,姐姐是从何时起出事了呢?
烟霞在宫里一睡下去,就回忆起了从前的事情,忧心如焚。也不知道爹要对皇上做什么,诡计又实施在哪一天。小时候还是太子的纳兰慧的一次义举,多次的眷顾关怀,竟成了她终生难忘的记忆。她要怎么样,才能接近他、提醒他?而皇上,似乎忘了曾经救过烟霞,与她相识一场,还从不接近于她。是自己生得色不如人,还是皇上心中根本无她?
可是,现在兰贵妃退下侍从、宫人,和她的一席密谈,终于让她知道了惊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