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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景雨听蝉

从柴堆里慢慢钻出来,孟胡溪看着通向两条未知方向的巷道,心中有些迷茫。接下来她该如何,是去找焉倾玦,还是想办法离开这里继续去找赤文游光,然后再借助他的力量找到焉倾玦,或者救回她……

脑袋里的思绪纷乱如麻,迈开沉重的步子不自觉地沿着焉倾玦逃走的方向慢慢走去,孟胡溪头一次觉得如此这般无计可施,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将心中仅剩的那点气力都消磨殆尽了,自己这样没用……保护不了自己,保护不了家人,保护不了朋友。甚至想到先前遭遇歧蛇之时,若没有碧羽南松的搏命相救,自己大概也已经成了那巨蛇的果腹之食。

不知道向前行了多久,当孟胡溪回过神时,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意识的行到了一家妓院前,糅杂着暧昧昏黄的灯光从楼中满溢出来,几名衣着鲜丽暴露女子正站在门前招揽顾客,轻浮的举止与男人们毫不掩饰的垂涎神情让孟胡溪心中一阵惊恐,像是害怕看到什么一样落荒而逃。

刚往前奔了几步,却听见前面昏暗的夜色中传来一阵熟悉又让她恐惧的声音,正是那之前被她们打伤的车夫和妇人,那两人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些人,正快步向她走来。孟胡溪心中一惊,当下四神无主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折回身快步往回走,却与迎面一人相撞。

孟胡溪走得急,那人却是慢慢悠悠地踱过来,浑身沾着酒气,被孟胡溪迎面一撞,踉跄的几步差点跌一跤。

景雨听蝉此时刚喝了个饱醉从酒肆里出来,心情还算不错,但被迎面一人当头撞上就算了,却连个抱歉都不说,还是头一回,当下便有些恼,一把拽住那人的手拖了回来,劈头就骂:“你这人,怎么走路不长眼啊?!”

那人好似没听见他骂一样,扭着头一把挣开他的手,头也不抬的往后走,那惊恐万分的模样倒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他。

景雨听蝉当下就觉得有些怪异,脑中酒意顿时减了几分,冷哼一声,抬脚就追过去,一把抓住那人的肩用力往后一掰。

孟胡溪正心乱如麻,没头没脑的往前冲,被他抓着肩膀往后一拖,堪堪转过了身去,心中本来就紧张万分,还以为是那些人抓住她了,正欲与他拼命。却见不是那车夫与妇人,而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一身锦衣的俊俏年轻人,正要恼,却看见自己最害怕的那些人正向着她走来,当下吓得六神无主,也不知道脑袋里那根筋搭错了,竟鬼使神差地顺着那个年轻人手上的劲儿将身子往前一倾,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双手紧紧地抱着他,一边抱紧一边哑着嗓子在他怀里口不择言地哭道,“少爷,少爷,奴终于找到你了,你快跟奴回家吧,老爷和奴都在等你回家呢,这回你可不能赶奴走……”

“……”景雨听蝉一怔,面对着突如其来的状况有些措手不及,突然一想,面上渐渐冷下来,心想这该又是家里的那几个老家伙搞出来的事端,特意来恶心他的巴,只是,这回又是唱的哪一出。景雨听蝉面无表情,正要伸手推开孟胡溪,却见她更紧的抱住了自己,越加口不择言起来,“少爷,你不跟奴回家,老爷会打死奴的……”

头上青筋一阵暴跳,景雨听蝉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现下自己的心情了,这女人的,是有病的吧……

孟胡溪感觉他一动,生怕她挣脱自己,当下急得眼泪真的哗哗直流,情急之下又加了一把猛料……

“少爷啊!奴好想你啊,奴真的好想你啊,奴想你想得天都黑了,家里的阿黄也好想你啊,还有阿黑和阿花都很想你,你跟奴回去吧……”

当即头顶上爆出一阵哄笑,原来是两人拉拉扯扯一哭一闹吸引了路边酒肆二楼上的食客,全都拱出头来趴在二楼的围栏上来看二人笑话,却见着小奴婢拉着自己的少爷越说越离谱,全都爆笑出声。

其中一个食客更是打趣二人,大声向楼下问道,“小丫头,这天黑了原来是你想你们家少爷想的啊?”楼上又是一阵哄笑。

另一人探出头继续问,“对了对了,小丫头,你说的阿黄是谁啊?”

正缩头在景雨听蝉怀中嚎啕大哭的孟胡溪一愣,当下不知道怎么说,只得边抽抽搭搭边凄凉无比地胡诌道,“阿黄是少爷家的小黄狗……”

哈哈哈……楼上的人又是一阵爆笑,其中一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问道,“那阿黑呢,阿黑又是谁?”

“阿黑……,是少爷家的小黑猪……”

这下楼上的人笑得已经没几个能站起来了,而景雨听蝉的脸已经黑如锅底,隐隐好像还能看见头顶正冒着一阵青烟……

“哈哈哈,那阿花呢阿花呢?”楼上一人捧着肚子继续不怕死。

看着景雨听蝉已经难看到不行的脸,孟胡溪现在已经来不及想那车夫一干人的事儿,当下心里咯噔一响,硬着头皮慢慢开口,“是……是……”

“够了……”咬牙切齿的声音一字一顿从景雨听蝉口中发出,个个绷紧的字音暗示着着声音的主人已经到了崩溃的极点。孟胡溪一怔,当下觉得有些害怕,嗫嗫嚅嚅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却被景雨听蝉一把拽着就往回走,孟胡溪一喜,心想终于要躲开那几人了。

正要跟着他往回走,听见一个声音冷冷地阻断,“慢着!”

景雨听蝉努力按捺住气得颤抖不已的身体,咬着牙慢慢回过头看向说话那人,双手早已握成拳,拽着孟胡溪的手臂一阵生疼,眼中怒气熊熊如焰,阴狠地看向对方,一字一顿地说道,“何!事!”

说话那人正是车夫,见到景雨听蝉几欲嗜人的表情,先是一愣,然后回复镇定,说道,“公子怀中这位姑娘,在下见着有几分眼熟,劳烦公子让在下看看她的脸,确认下是否是在下要找的人。”

“哦?我要是不许呢?”景雨听蝉冷冷说道。

“不知道公子是何原因不许,此女你根本不认识,方才做了几场可笑的戏,你就算现在想借机发泄怒气,也该识时务才是。”车夫轻蔑一笑,身后立刻有几名彪形大汉围了上来,本来几名从酒肆二楼跑下来看热闹的食客见来了麻烦,全一溜烟闪得不见人影。

景雨听蝉看着围在周围脸色不善的彪形大汉,冷笑一声,“哼哼,如此看来,今儿我还真得不识时务一回。”说罢拳已出手,直攻向最近的那名汉子。

那汉子冷不防他直接出手,直觉地抬臂一档,未曾想这看似弱不禁风的青年竟有如此巨大浑力,一拳被景雨听蝉打得飞出几丈,狠狠摔在地上,隔挡的手臂更是剧痛不已,仿佛骨头都被他这一击打断了。

其余几人见同伴吃亏,皆是一惊,当下知道是遇到了不好相与的对手,一窝蜂全扑了上来,一个个出招狠厉,直攻向景雨听蝉命门。

景雨听蝉却不惊不急,稳稳接招,来回之间影若惊鸿,矫若游龙,轻轻松松将这几人狠狠教训了一通,一人附赠两个黑眼圈外加断手断脚几只。

见几人倒在地上痛苦哀嚎,景雨听蝉冷啐一声,“没什么本事还敢充狠斗横,爷我今儿就告诉你们什么叫真正的时务。”

对着一旁惊诧不已的孟胡溪惊悚一笑,长臂一伸将她继续环在身边,挑着眉恶狠狠地看着她,“那个阿黄啊还是阿黑的,哦,是阿花吧,咱俩好像还有些事儿没算清吧,你不是让我跟你回去吗?我,现,在,就,跟,你,回,去!”后面几个字咬牙切齿,让孟胡溪背脊一阵发寒,不能自已的打了个哆嗦。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有些呆愣的点点头。

景雨听蝉拽着孟胡溪走到一处无人的巷子,将她往墙壁上一甩,抓着她的一只手腕按在墙上,身体微微前倾将她圈在自己的身前,双眼一眯,狠狠瞪着他,咬牙切齿说道,“是景雨昊让你来的,还是景雨靖?!”

孟胡溪猛地摇摇头,他说的那几个人自己都不认识,她只是想借机从那些人手中逃脱,并没有害他的意思,惊恐地睁大双眼看着她,心想,这人不会要在这里杀了她吧?

见她摇头,景雨听蝉心中一疑,微微侧着头居高临下地看向她,试探地问道,“难道是我娘?”

孟胡溪又是一阵猛摇头。

景雨听蝉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又略微深思地看着她的脸,问道,“你是哪个房里的丫头,面生的很,我好像从来没见过,新来的?”

又是一阵摇头,跟着又点头,然后又是摇头。

“……”景雨听蝉额上青筋一跳,将眼睛逼近她,不耐烦地咬牙切齿,“你什么意思?是你有病还是当我傻的?”

“我……”孟胡溪嗫嚅,跟着又是一阵猛摇头。

景雨听蝉当下觉得脑壳仁有点疼,抬起手揉揉额心,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既然你自己想死,我就成全你。”

孟胡溪一惊,眼泪哗地一声又涌了出来,见景雨听蝉面色越来越黑,制住她左手的力道一紧,赶忙把眼泪憋回去,在眼眶里直打转。

“我,我不是别人派来的,也不是丫头。”轻声说道,见景雨听蝉眼睛一瞪,又赶忙说,“那些人捉了我的朋友,现下又想捉我,我一时情急才……”

“哦,你一时情急,”景雨听蝉双眼一眯,嘴里继续磨牙,“你一时情急,就可以胡说些阿黄、阿黑、阿花的?!”

“对不起!对不起!”似是怕他揍自己,孟胡溪把眼一闭,头一缩,将自己的身子委得更低。预料中的拳脚迟迟没有来,却感觉周围静默了半晌,孟胡溪终于忍不住慢慢睁开眼前,两片羽扇轻睫微微抖动着,缓缓地向上打开,露出里面黑曜石一般的漆黑眸子,微圆地瞳仁里写满了疑惑,却见景雨听蝉只是直直地看着自己,制住她的手没有动静,见她一脸贼样地睁开眼小心翼翼地偷看自己。

景雨听蝉突然一笑,将脸凑过来,挑着眉说道,“啧啧啧,这张脸看着,怎么,有那么几分眼熟呢?”说罢摸摸下巴,似在回忆什么,突然之间又恍然大悟,张大眼看着孟胡溪说道,“哦,我记得了,原来你就是隔壁王老爷家大姨夫的二丈人的姥姥家的亲侄女,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你从小就特别垂涎我的美色,一直说要给我做小媳妇,我看不上你一脸麻子所以就没答应你,没想到你现在竟使这样的伎俩来纠缠我,啧啧啧,你好得很呐……”那话音往上一抬,似乎还颇有余韵。

“……”这回换孟胡溪青筋狂跳,一张带点害怕神情的小脸慢慢黑了下来。

景雨听蝉说罢,突然脸色一变,又将眼睛凑过来对着孟胡溪的脸轻挑地来回扫了一圈,一本正经地说,“恩,话说回来,你这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啊,啧啧啧,现在这模样,做我的第三十八个小妾倒是够格了……”

说话期间景雨听蝉更将脸向孟胡溪靠过去,“恩,既然要做我的小妾,倒是要让我先尝尝这滋味如何,若是不好也可以现在退货……”说罢一脸猥琐地涎笑着将脸凑得更近了,孟胡溪心中大恐,登时六神无主只顾摇头,“不是,不是,不要……”

努力扭动着身子想要挣开,却被那人一双铁臂紧紧制住,以为他要来真的,当下吓得眼泪又在眼眶中直打转,看着那人慢慢贴近的薄唇,即将要覆上自己的,孟胡溪心中一阵绝望,双眼一闭,认命地不再挣扎。

那蕴蓄在眼中的泪水正要滑下,却感觉那人制住他的手一松,扑通一声向她靠过来,软倒在自己身上,将她也压倒在地。

孟胡溪一惊,瞪大双眼疑惑地看着软软倒在自己身上的人,努力扒开他沉重的身子,蹬着腿向后面退了几步,惊魂甫定地看着景雨听蝉一动不动的身体,晕了?孟胡溪皱着眉想了一下,心中突然一跳,有些惊恐地爬上前去,将手指往景雨听蝉的鼻端一送,微暖的平稳鼻息让孟胡溪浑身一松,还好还好,不是死了。

正要爬起身来,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大跳,赶忙把身子又缩回了地上,哆哆嗦嗦地以为自己可以凭借夜色让那人无视自己。却听见来人轻蔑地啐了一声,然后一阵悉悉嗦嗦的摸索声,似乎是在景雨听蝉身上找什么东西。

孟胡溪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抬眼望那人望去,觉得那人的身形有些相熟,却一时记不起在哪见过。那人似乎察觉到孟胡溪窥探的视线,抬头朝她凌厉一看,眸光狠戾如刃,顿时让孟胡溪一个哆嗦。

却是这抬头间的对视,让孟胡溪猛然想起这人是谁,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双眼,轻轻问了一声,“练梧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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