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雨听蝉腿脚不便,不能跃起而拼,当下只能以棍为保命武器,将身后孟胡溪往旁边一推,自己迎身侧过一匹手,中倒擒着木棍狠狠插向另外一匹,木钝的棍子虽不似钢刀那般能破刃见血,但配上景雨听蝉巨大的臂力,倒也有十分可怕的威力,当下那匹狼被木棍刺入颈后,一击毙命!
随同而来的最后一匹狼见同伴受死,嘶叫声更加狂暴,大张着獠牙巨嘴直接袭向景雨听蝉的脖颈,景雨听蝉却是灵巧一闪,直接以拳为器,迎着巨狼的头便击了过去,那巨狼的头撞上景雨听蝉刚硬的拳头,头骨嗡地一响,当下被撞得七荤八素的,狼身被打退了几步,那畜生甩着巨大的头,似是有些痛苦的呜呜叫了两声。
虽然险险避过夺命狼袭,景雨听蝉却也不轻松,绑紧的断腿撕裂一般的疼,方才与狼头对击的拳头骨皮近裂,更是剧痛不已,血流如注。
方才得了教训,那狼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仍是一圈圈紧紧地逼近着,炸着钢毛,龇着满嘴獠牙,恶狠狠地望着他们,嘴里发出嘶叫。
正在人与狼僵持间,景雨听蝉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着观察着四周,以防狼群从别的方向袭击,同时也在寻找逃生之法。眼角余光一扫,却看见与他并立的孟胡溪也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架在身前,警觉地看向身前的狼群,虽然腿仍有些微微颤抖,暴露了她正在害怕的事实,但那准备与狼群大干一场的架势倒是有模有样。
景雨听蝉嘴角一挑,将头微微往孟胡溪那边一侧,低声说道,“你不怕?”
孟胡溪也不看他,眼睛直视前方,脸上一片冷肃,只是声音有些哆嗦,“怕……”
景雨听蝉面上一抽,“怕你还一副豁出去和它们拼命的样子。”
孟胡溪微微不自然地偏了一下头,尽量保持平常的声音还是有点抖,“就是怕,才,才要和它们拼命,我爹爹常说,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但遇到这些恶畜,你不与它拼了,就,就只能被它吃掉。”
景雨听蝉心中一笑,又往她那靠近了一点,直接用肩头抵着她的,孟胡溪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也把背靠了上来,两人一前一后背靠背地站着,互为坚守。
狼群围着两人,渐渐地向前围拢,包围圈越来越小,俩人的背也越贴越近,似乎隔着背脊都能听到对方紧张的心跳声。
就在场面持续僵持间,孟胡溪似乎感觉有什么冰冷柔软的东西慢慢缠绕在她的小腿上,孟胡溪心中一惊,忍不住低头一望,却见一根手指粗细的绿色萝蔓像是活物一般扭动卷曲着,沿着孟胡溪的腿踝上相慢慢缠绕,越勒越紧,正在怔忪间,身边伺机而动的巨狼发现这一破绽,居然一跃而起,向着孟胡溪直扑而来!
景雨听蝉眼看着巨狼扑近,直觉地将孟胡溪推向一旁,却被巨狼一下咬住手臂,獠牙顿时嵌进了骨肉之中,强烈的剧痛一瞬间袭来,差点让景雨听蝉昏厥过去,景雨听蝉当下不顾一切地用另一掌连击巨狼的天灵盖,巨狼吃痛呜嚎一声,堪堪将大嘴松开,景雨听蝉当下觉得自己被咬中的手臂骨头已经断碎。
孟胡溪一下子回过头来,看到的就是景雨听蝉遇袭受伤的场景,巨大的恐惧让她来不及思考,挥舞着手中的木棍向着跃跃欲试的狼群胡乱击打,想要保护突然防御力大减的景雨听蝉。空气中突然肆虐的浓稠血腥味让狼群更加躁动,狼群兴奋地嚎叫着,竟一哄而上想要将两人分食干净,眼看那尖利獠牙就要到两人的脖颈之前!
就在此时,一道似雾如烟的白霭身影从孟胡溪额顶的玉珠中一冲而出,幻成一只巨大的丹顶仙鹤,喑哑的声音从纤长优雅的脖颈中啸出,直击长空而去,莹亮皎白羽翅接天张开,旋空而舞,一路翩飞滑行,直接向着攻上来的狼群扫去,白霭的身影带起强大气劲,如空如幻的仙渺鹤影一击之下,如有劈天破浪之势,摧枯拉朽地将周边的树木连根拔起,狼群顿时被这巨大的力量扫散,竟躺倒了一大半,好似受了重伤,在地上哀嚎不已。
白霭鹤影在密林上空盘旋一周,巨大羽翅扇动轻扬,如重返世间的活物一般鸣啸出声,喑哑的声音锐长明亮,在夜空中盘桓不去,白色身影之后拖曳着长长莹白雾霭,缥缈如轻纱,烟袅如天河玉带,将暗黑的夜色也映亮,顿时周围景色明亮了几分,竟像是突然之间从深夜过度到了出晨时分。
那鹤影盘旋一周之后却又直接冲向孟胡溪,巨大的身影再次幻进了孟胡溪额顶的月白玉珠之中,突然而来的亮色瞬间消失,四周又恢复到之前的暗黑如稠,这次没有了柴烬的映照,更是漆黑不见五指,狼群的痛苦喘息声嘶嘶地传来,不时发出的动物凄厉的呜呜声,让着暗夜更加诡异。
就在碧羽南松的身影从额顶幻出之时,孟胡溪就已经完全惊呆了,震惊于那无与伦比的仙姿曼妙的鹤羽之美,震惊于碧羽南松离魂之际的良苦用心,震惊于那朋友复生又转而消失的悲伤之中。无意识地用手轻轻抚摸过那粒浑圆的玉质珠子,指尖熟悉的微凉触觉刺激着皮肤,让她有如感觉到里面有一个活跃的生灵在跳动,是碧羽南松从未离开的丹心。
泪水在不知何时已经肆意泛滥,纵横的泪痕滑动着夜色的清冷,熨帖在脸上的肌肤,让孟胡溪又是欣喜又是悲伤。
“他是,你那个朋友?”景雨听蝉平静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带着几分虚弱,方才的恶斗让他伤势加剧,伤口处血液的流失让他浑身有些发寒,现下危机解除突然而来的放松让他有些无力维继,他勉强地撑着最后一口才让自己没有立即倒下。但碧羽南松方才瞬息之间的出现,也让他震惊不已,巨大的灵鹤凭空而现,如同神迹突降,圣洁灵美不可方物,这样的奇景,居然会让他看到!
布料摩擦的声音,孟胡溪点点头,双眼已经慢慢适应眼前的黑暗了,用衣袖擦擦脸上的泪痕,面上带着伤痛又欣喜的笑容,看向有些疑惑的景雨听蝉。
“他真美,是吧。”
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景雨听蝉一愣,轻轻点头,叹了一口气,“别哭了,他并没有离开,只是现在不能见你,有一天他还会再回来的,有这样的朋友,你应该高兴。”顿了一下,又轻声说道,“他是,怎样了?”
“他死了,我亲眼看着他变成一片片的羽毛消失在我面前,我……”沉痛的悲伤让她有些说不下去,“我不知道,他留下这颗珠子,是为了救我……”
景雨听蝉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将她揽向自己的肩头,柔声安慰道,“别难过,他一定也不想你为他如此难过,”顿了一下,轻声说道,“我相信,你永远也不会忘了他,总有一天,你们还会重逢。”
“真的?”孟胡溪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不确定地看向他,“我们真的还会再见么?”
“会的,他若想见你,总有一天会见到。”
孟胡溪抬起头,看看已经恢复平静的夜空,黛色的浓云已经慢慢散去,露出原本浩渺的天空里,那一条玉带一般的银河,缥缈在璀璨的星空里,如寂如幻。
抬手触上额顶的玉珠,孟胡溪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玉珠中收藏着的那一缕魂魄呢喃道,“我很想你,我们会再见的,下一次,我一定会认出你,再也不会忘记……南松,碧羽南松……”那玉珠一丝莹润淡光一闪,似在与她的话回应一般。
轻轻吸吸鼻子,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清明,孟胡溪抬头对景雨听蝉说道,“你的伤怎么样了?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狼再……”
话还没说完,嘴就被景雨听蝉一把捂着,看到景雨听蝉警觉地看向前方,到处倾倒的树木中,一抹淡光正越来越近,慢慢向两人靠近,如真如幻。
孟胡溪一瞬间连呼吸都滞住了,睁大了眼有些惊恐的看向前方,眼见的那抹淡光停在身前不远处,慢慢幻出身形。一个玄衣长身男子立于眼前,张狂深刻的五官轮廓,系于身后的墨黑长发随风飞舞,一双漆黑的眸子闪烁着淡青色的幽光,一如方才袭击他们的狼群!
孟胡溪直觉地将景雨听蝉护在身后,挺身直直地看着他,眼中全是警觉。景雨听蝉被她的护卫之势一愣,却没有推开她,竟有些片刻享受这样的由心护卫。却没有忽视眼前的来人,狭长眼眸一直直地望向他,眼中全是警示,但令他有些奇怪的是,这人身上虽然与方才的狼群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相似感,身上却没有杀气,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人眼中好奇地窥探与若有如无地震惊。
“碧羽南松是你们什么人?”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人率先开口说话了。
孟胡溪一惊,不信任地看向他,警惕的眼神更甚了几分,却是抿着嘴不说话,像一只全身都炸了毛的小兽一样死死盯着他。
“我再问一遍,碧羽南松是你们什么人?”那人再次发声,声音比方才冷了几分。
孟胡溪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景雨听蝉,只见景雨听蝉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照直说。
“他是我朋友。”孟胡溪暗暗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说道。
“他怎样了?他死了么?”
孟胡溪一惊,他怎样知道?
“他怎么死的?”那人不等她回答,好似已经确定了先前的猜测,继续问道。
孟胡溪想了一下,沉声说道,“他离开了慕雨壁,受到歧蛇的攻击,然后……,同归于尽。”
那人听她这样一说,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探究的眼光直接向她投来,夜色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感觉到他声音中淡淡地无奈与惋惜,“他的一魂……,是他主动留在你身上的?”
“……”孟胡溪好奇地看向他,总觉得自己在夜色中完全看不到他脸上的细致神情,但是自己的一举一动,在他的视线里却无所遁形。
“刚刚出现的,是他的三魂中的一魂,他将一魂系于你的身上,不肯离去,定是当你为重要的人。”那玄衣人淡淡说道。
“你是说,他的肉体虽然消失了,却还留了一魂在我身上?”孟胡溪惊异地问道,不等那人开口,又促声说,“是在这颗珠子里么?”
玄衣人一顿,略带深意地打量了她片刻,说道,“你既是碧羽南松的人,我便不会杀你,方才害死我这许多族人的帐,我也当一笔勾销,若是你们有需要,我也可以护送你们离开清玄湖。”说罢深邃的眼眸一眯,声音略冷地说道,“但是在这之前,你们还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还未待孟胡溪说话,景雨听蝉抢先问道。
“清玄湖外面的傀儡,是你们招来的么?”那人声音更冷了几分,隐约中还带着几分杀气。
“不是。”景雨听蝉径直说道,似考量了一番之后,又平静地开口,“虽然不是我亲自操纵的傀儡,但是,确实也与我二人有些关联。”
“哦?什么关联?”那人眼中青光一闪,竟让孟胡溪不觉一个激灵,此人,竟跟方才的獠狼一般,让她觉得杀意森森,寒毛直竖。
“应该,”景雨听蝉一顿,字斟句酌地答道,“是来追杀我们的。”
玄衣人双眼微眯,眼眸中闪动着危险的神色,突然听他这样一说,眼中青光黯了几分,似是快速恢复到了平常,连声音也平直了几分,淡淡说道,“既然如此,我会平安送你们出清玄湖,在这清玄湖中,我会保你们安全,但出了清玄湖,便不****的事了。”
景雨听蝉一愣,没想到此人居然答应帮助他们,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们。”
“我答应过碧羽南松要还他一个人情,如今他已离魂,我便将这人情还与你们,如此可有疑义?”玄衣人不冷不热地说道,似乎他们再有任何叵测,便拂袖而去不再管他们。
“既是如此,那便拜托了!”景雨听蝉说道,怕当真拂了他的意思,让他离开。现下只要有一根稻草能让他们抓住,就算这根稻草上面淬染了剧毒,盘踞了毒蛇,也不能放开,眼下自己的身体状况与处处暗藏的杀机已经让两人没有更多的考量余地。
见两人都静了声音不再说话,一旁孟胡溪突然开口。
“你是?”
“獠野钢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