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时已是深夜,但两人均无睡意。进门前宁笏去买了两只烤红薯,然后坐在后院客房楼梯上对月吃起来。
楼梯下方种着两株硕大的栀子花树,清风吹得满鼻子都是花香。慕阳问起宁笏对于这个事情的看法,他掰下一块薯肉吹了吹冷,分了一半给她,然后咬了一小口,浓黑的眉毛微微皱起。
“我觉得这事有点难办,咱们一没钱二没人,怎么帮他建立背景势力?又不能闯进宫去拿刀逼着魏国皇帝说,‘你赶紧下旨立苏靖为太子吧,否则我就杀了你’。那样的话即使我们能活着出来,苏靖也肯定活不久。而且最关键的是,咱们现在连怎么接近苏靖都没有办法。”
慕阳捧腮默了一下,说道:“也不知道他性取向怎么样,要不然我把你送去他府里当娈童?”
宁笏呛了一口,跳起道:“你怎么不说把自己送进去当侍妾?”说完立即又掌自己的嘴,横眼瞪她。
慕阳显然只当他在放屁,撕着薯肉上的皮,信手往脑后一扔,道:“根据这两天沿途听来的消息,苏宜已经有兵马在手,苏彻有皇后和一部分大臣背后拥护,但也仍然有一部分股肱大臣持中立态度,如果能把这些人争取过来的话就好了……”
“啊呀!——”
慕阳话没说完,只听背后传来人一声惊叫。
两个人赶忙站起来一看,楼梯上方一个背包袱的灰衣汉子捂着屁股爬起来,抓起地上一块红薯皮骂道:“哪个缺德的,下绊子害老子?!”慕阳宁笏面面相觑看了眼,不着痕迹将手里剩余的红薯扔到楼下。灰衣汉子骂骂咧咧直了楼梯,路过二人身边时看了他们一眼,到了楼下,飞快地往门口跑去。
慕阳说:“你看他身上那个包袱怎么那么眼熟?”
宁笏顿了一下,拍大腿道:“不好!咱们的东西!”说着他噔噔噔往房间跑去,到了门口忽然又噔噔噔跑回来,擦肩与慕阳说:“你快进屋看看!我去追贼!”
银两包袱什么的原本都放在慕阳的房间,临走时她把房门锁的好好的,这时候房门虚掩着,柜门半开,不但放着二百两银票的宁笏的包袱已经不见,就连他在半路上买的两套新衣服也都不见了!慕阳清理完东西,才爬到帐顶上,宁笏就哼哧哼哧回来了:“让他跑了!狗贼,居然门外还有同伙,我一去到那里,他已经跳上马跑远了!”他气极败坏望着慕阳:“现在怎么办?”
慕阳那起那二十两现银,哧溜下了地,“先报店家,然后报官。”
宁笏起来,一溜烟出了去。
到达魏都的头一晚就在不眠中度过。京兆尹派捕头来察看了一番现场,又调查了一番慕阳二人的来历,然后公事公办将之与店家带到衙门去录了份口供,最后回复一句“有了结果就通知你”,如此打发了回来。
店家无端被闹了大半夜,客栈里其余客人又纷纷过来过问,当中不少人当面对于本店治安感到怀疑,已萌生了去意,因此对慕阳二人态度已十分不满。到了这日中午,便就凑过正在吃饭的二人,说道:“二位是来走亲戚的,想必身上盘缠带的不多,如今亲戚没找到,盘缠也丢了,咱们这店房费并不便宜,二人何不改换家便宜点的小客栈住下?也好拖延些日子,等待官府消息。”
宁笏蹙眉,“店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在你店里丢了银子,没让你赔偿已是了不起,你怎么还能驱赶起我们来?再说,房费又不是不给你,你着什么急?”
店家赔笑道:“客官千万别误会,小的不是驱赶二位。只是觉得昨夜这状况,料想来的是帮飞贼所为,官府一时也查不出来的,两间房一日就得近一两银子,再加上吃食什么的,确是笔不小花费。当然,如果二位确实不担心这个,小的也无话可说。”
慕阳放了筷子,说道:“那飞贼怎么偏就偷了咱们的东西?该不会是店家你勾搭来的吧?”
店家一瞪眼:“这话可不能乱说!咱们祖上三辈人在这里开这店,你去打听打听,我们什么时候做过昧良心的生意?便是这样的事,几十年里也不过出现过两三次!客官说话可要讲证据!”
慕阳道:“要我们走可以,我们的银子丢了,你必须付上些责任。把这两日的费用打个五折,我立即离开。”
“五折怎么可能……”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不可能的五折也变成可能了。店家以送瘟神的态度给他们速速结清了银子,目送他们出了大门。
两个人围着附近打听了一圈,毗邻皇宫的客栈都差不多同样价格,也有些小的地方,但条件真真是差的离谱。一间破瓦房,蟑螂老鼠满地爬,床铺上被褥一股霉味儿,也不知多久没清洗。最重要的是居然没有马桶,要方便的话还得跑到屋外一间男女混用的茅房去。慕阳还想跟店家要个马桶将就住了,宁笏已经不由分说把她拖了出去。
一时想不到地方去,走的也实在累了,便就在一间关了张的店门口坐了下来。
“现在怎么办?连个落脚处都找不到,总不成要去土地庙过夜?”宁笏郁闷地说。
慕阳道:“一般情况下,土地庙都被流浪汉们占领了,根本没咱们的份。”
宁笏呜咽了一声,望着将黑的天,作绝望状。
马路对面是间小小的酒坊,此刻男女主人正在吵架。女的把男的推出门外,骂道:“守着这么个破炉子,赚的钱都不够给孩子买口馒头!你说你有什么用?还不如趁早关了门,去乡下种田倒好!”男的被骂得不敢做声,捂着被敲疼的脑袋蹲在屋檐下,半天才回道:“你以为我不想?这店也是咱们花钱顶下来的,这才三个月没到就关门,总得把顶店的钱要回来吧?要不然哪里来的回乡的钱?!”
这里是条不算太宽阔的的街道,但是来往行人十分之多,相邻店铺也各色都有。夫妻俩的争吵引来不少路人的观望,但仍然没有一个上门买酒。
慕阳弯着的腰背渐渐坐直,聚精会神观察着对面酒坊模样。